意识再次凝聚时，李海城最先捕捉到的不是视觉，而是触觉 —— 身下是一片温润的平滑，既不像现实里的丝绸柔软，也不似 ICU 病床的冰凉，指尖轻轻划过，能触到极细的纹路，顺着某个无形的轨迹延伸，像水流在岩石上刻下的痕迹，又像树叶背面的脉络，带着一种 “生长” 的韵律。
他 “睁开眼” 的瞬间，瞳孔（此刻更像意识凝成的焦点）被一片柔和的金光漫过。
不是阳光的刺眼，也不是灯光的单薄，是那种仿佛从材质深处透出来的光泽，均匀地覆盖在每一寸表面，连边角都没有阴影，像是用整块凝固的星光铸造成的。
这是一艘船。
一艘通体金黄的船。
船身约莫两丈长、一丈宽，从船头到船尾找不出一丝接缝，仿佛是大自然凭空孕育出的造物，而非人工锻造。
船头雕刻着一只展翅的神鸟，鸟首高昂，喙尖指向远方，羽翼上的纹路精细到能看清每一根羽支，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银白光点，像落了一层星光，随着船身的轻微起伏，光点会缓缓流动，仿佛神鸟随时会振翅飞起。
船中央铺着一块与船身同色的金毯，毯面不是纯色，而是织着一幅完整的星图 —— 北斗七星的位置用更亮的金线勾勒，斗柄指向船尾，周围散布着无数细小的星点，每个星点都是一颗打磨过的透明晶石，里面封存着一缕淡蓝的光，轻轻晃动时，晶石里的光会像活物般扭动，让整个星图看起来像是缩小的夜空，正随着某种规律缓缓旋转。
“没有船桨，没有风帆…… 怎么动？”
李海城试着站起身，脚下的金船没有丝毫晃动，稳得像踩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
他走到船舷边，低头看向水面 —— 这不是他之前在废墟旁见过的碧色湖泊，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蓝，像将整个夜空揉碎了沉在里面，水下没有鱼虾的影子，却有无数细碎的光点从深处缓缓上浮，光点约莫米粒大小，呈淡青色，碰到船舷时会轻轻炸开，化作一圈圈极淡的涟漪，涟漪扩散开去，又会唤醒周围更多的光点，像一场无声的接力。
他伸手触碰水面，指尖刚碰到墨蓝的湖水，就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上爬，不是水的湿冷，更像某种能量的流动，顺着他的意识蔓延开，让他瞬间 “看清” 了水下的景象 —— 湖底铺着一层发光的植物，叶片呈扇形，边缘带着锯齿，正随着水流轻轻摆动，那些上浮的光点，正是从叶片尖端滴落的汁液，在空中凝固成了光粒。
更远处的湖底，隐约能看到巨大的阴影在缓慢移动，轮廓像是某种长着多对翅膀的生物，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没有靠近金船。
“原来不是没人驾驶，是有‘引路者’。”
李海城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时，船身忽然轻轻一颤，船头的神鸟雕像突然亮了起来，鸟眼处的晶石射出两道淡金色的光柱，首首指向远方的水天相接处。
与此同时，船尾的一块圆形金盘也缓缓升起，金盘首径约莫三尺，表面刻着与传送门门框相似的螺旋纹路，纹路里流淌着淡金色的光，随着光柱的方向转动，像是在定位某个坐标。
水下的光点忽然加快了上浮的速度，纷纷围绕着船身旋转，渐渐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光罩半透明，能看到外面的墨蓝湖水，却将船身与外界隔绝开来，连风的气息都被挡在了外面。
金船开始移动，不是被水流推动的颠簸，而是沿着光柱指引的方向平稳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却没有丝毫风声，只有船身星图毯上的晶石光芒越来越亮，那些淡蓝的光顺着星图轨迹流动，最终汇聚成一个与金盘纹路一致的符号，悬浮在船中央的空中。
远方的水面上，一道淡金色的光弧渐渐浮现。
随着金船的靠近，光弧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 那是一扇悬浮在水面上的传送门，门高约莫百丈，宽五十余丈，门框是和金船同材质的金黄，表面缠绕着螺旋状的纹路，纹路里的光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活的藤蔓般缓缓流动，从门楣延伸到门柱，再沉入水下，与湖底的发光植物连成一片，仿佛整个湖泊都是传送门的能量源。
门内没有黑暗，也没有另一处水域，而是一片旋转的星空。
无数星辰在里面明灭，有的是明亮的恒星，散发着温暖的橙光；有的是遥远的行星，裹着蓝色或红色的大气层；还有大片的星云，紫色的像丝绸般飘动，蓝色的像海浪般起伏，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星环围绕着某个星球旋转，像戴在宇宙手腕上的手镯。
耳边传来一种低沉的、类似蜂鸣的声音，不是噪音，更像某种能量运行的共鸣，频率缓慢，震得他的意识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和这片星空产生共振。
眼前的门像活物，每一道纹路都在呼吸，每一寸光芒都带着温度，仿佛不是人造的工具，而是宇宙本身裂开的一道缝隙，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要进去了。”
李海城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尽管他此刻的 “身体” 仍只是意识凝聚的形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类似心跳的悸动 —— 不是现实里监护仪上的机械波动，是灵魂深处对未知的期待，混杂着一丝源于本能的紧张。
他想起现实里的自己躺在病床上，像个被世界遗忘的木偶，而此刻，他正站在一艘金色的船上，即将穿越一扇通往星空的门，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恍惚，甚至有些不真实感，仿佛之前的中年危机、应酬醉酒、脑梗昏迷，才是一场漫长的梦。
金船驶入传送门的瞬间，没有撞击感，也没有失重感，只有那层淡蓝色的光罩突然变得温暖，像被阳光包裹的棉被。
眼前的星空瞬间放大，无数星辰在他身边掠过，速度快得化作一道道彩色的光带，红色的是恒星的光，蓝色的是星云的影，紫色的是星尘的雾，那些光带在他身边交织，形成一条由星辰组成的隧道，前后左右全是旋转的宇宙景象，之前见过的墨蓝湖水、金黄门框、苍山轮廓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璀璨。
他试着伸出手，指尖穿过一道淡红色的光带，没有灼热感，反而像触碰了一团柔软的棉花，光带在他指尖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落在他的 “掌心”，又缓缓融入意识里，带来一种奇异的通透感，仿佛之前堵塞的思绪都被疏通了，连现实里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
“这是…… 能量？”
他心里猜测着，目光被远处的一片星云吸引 —— 那片星云呈淡绿色，形状像一朵绽放的花，花瓣上点缀着无数白色的光点，仔细看去，那些光点竟是一艘艘细小的飞船，船身同样刻着神鸟浮雕，正沿着星云的轨迹缓慢航行，像是在守护这片星云。
飞船的速度很慢，却带着一种庄严的仪式感，让他莫名想起现实里见过的朝圣队伍。
穿越星门的过程中，这样的 “意外发现” 还有很多：有时会看到巨大的岩石漂浮在星空中，岩石表面刻着与金船星图一致的符号，符号里流淌着淡金色的光，像是远古文明留下的路标；有时会看到破碎的飞船残骸，残骸上的青铜部件己经生锈，却仍能辨认出鸟形浮雕的轮廓，残骸周围漂浮着透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淡蓝色的光，像凝固的眼泪；还有一次，他似乎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 那些人影穿着和后来宫殿侍卫相似的亚麻长袍，手里拿着刻有星图的石板，在一片巨大的星舰甲板上行走，他们的动作缓慢而肃穆，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人影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却让他想起小时候梦境里的碎片，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似乎都能在这片星空中找到呼应。
耳边的声音也渐渐丰富起来，除了低沉的蜂鸣，还多了细微的清脆声，像是晶体碰撞的 “叮咚” 声，又像是遥远星球上的风吹过岩石的 “呜呜” 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宏大的宇宙交响曲，没有旋律，却比任何音乐都更能震撼人心。
他甚至能 “听” 到某种信息 —— 不是语言，是意念的传递，像是在说 “欢迎回来”，又像是在说 “请往前走”，这种信息模糊却温暖，让他原本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仿佛他本就属于这片星空，只是暂时迷失在了现实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强光。
那光不是恒星的刺眼，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松脂气息的暖光，像清晨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却比阳光更纯粹，更具包容感。
金船朝着强光的方向加速，光罩外的星辰光带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暖光，将整个船身包裹。
穿过光的瞬间，耳边的宇宙交响曲消失了，星空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脚踏实地的触感 —— 这次是冰凉的石质，表面刻着细腻的花纹，花纹里嵌着暗金色的线条，贴着皮肤时能感觉到一丝温润，像是吸收了周围的暖光。
李海城的意识终于从星空的震撼中回过神，他缓缓 “睁开眼”，眼前不再是无尽的星辰，而是一张巨大的石床，石床周围挂着半透明的帷幔，帷幔外，隐约能看到青铜灯火的光芒，还有属于宫殿的宏伟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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