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小脑袋嗖一下缩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胡笙端着那碗滚烫的粥，心里那点“独自享受清静”的念头，在对上那双大到离谱、盛满渴望与恐惧的眼睛时，瞬间土崩瓦解。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又朝门口招招手，努力让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些：“别怕，进来。
这粥，分你一半。”
门外静默了几秒，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然后，那个小脑袋又慢慢地、试探性地探了出来。
小家伙倚着门框，一只脏兮兮的小脚迈过了门槛，另一只脚却还牢牢钉在外面，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胡笙手里的碗，喉咙再次不受控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胡笙看得好笑又心酸。
他不再催促，只是用破碗里唯一的一根木筷，小心地将碗里本就稀薄的粥划拉出一大半到碗盖里——那碗盖虽然也破旧，但好歹能盛点东西。
他将盛了较多粥的碗盖往前推了推，放在一个相对稳当的矮木墩上，自己则端着剩下小半碗粥的破碗，后退半步，坐在了床沿上，示意小家伙过来吃。
这个举动似乎起到了作用。
小家伙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被分了出来，而胡笙退后拉开了安全距离，他眼中的警惕减少了一些。
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恐惧，他踮着脚尖，飞快地跑到木墩前，也顾不上烫，脏兮兮的小手抓起碗盖，就要往嘴里倒。
“哎！
慢点！
烫！”
胡笙忍不住出声提醒。
但己经晚了。
小家伙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舍不得吐出来，小脸皱成一团，胡乱地在嘴里倒腾了几下，硬是咽了下去。
然后，他像是怕胡笙反悔抢走似的，再次抱起碗盖，这次学乖了，小口小口地，却极其快速地吸溜起来。
那根本不是吃，简首是往肚子里倒。
胡笙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噎着。
他把自己碗里那点粥几口喝完，走到水缸边，用葫芦瓢舀了点凉水，递过去：“喝点水，顺顺，没人跟你抢。”
小家伙从碗盖里抬起头，嘴唇一周糊满了粥渍，像长了一圈白胡子。
他看看胡笙，又看看那瓢清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长长地打了个带着米香味的嗝。
一碗薄粥下肚，小家伙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点生气，虽然依旧瘦弱，但眼神亮了些。
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着己经空了的碗盖，又怯生生地看向胡笙。
胡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蹲下身，尽量与小家伙平视，用自认为最友好的语气问：“你叫小宝，对不对？”
小家伙用力地点点头。
“你舅舅舅母呢？
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胡笙根据原主的记忆问道。
小宝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舅母说……家里没吃的了。
让我自己出来找……”胡笙的心沉了一下。
这分明是变相的遗弃！
他看着眼前这个三西岁的孩子，在现代还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年纪，在这里却要独自面对饥饿和寒冷。
“那你……还记得你爹娘吗？”
胡笙试探着问，想着或许能找找其他亲人。
小宝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抬起头，大眼睛看着胡笙，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和依赖，小声问：“你……你煮的粥，好香。
你是我爹爹吗？”
轰隆——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胡笙心上。
他看着孩子那充满期盼的眼神，那是一种在绝境中抓住唯一浮木的本能。
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自己上辈子孤身一人，到头来身边连个牵挂的人都没有。
如今穿越而来，阴差阳错，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似乎成了这个世界与他第一个产生联系的人。
否认吗？
然后看着这孩子继续挨饿受冻，甚至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胡笙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子，轻轻擦掉小宝嘴角的粥渍。
他露出一个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温度的笑容。
“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爹爹。”
小宝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星星，巨大的惊喜让他一时忘了害怕。
他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胡笙的小腿，把小脏脸紧紧贴在他的裤子上，带着哭腔又无比响亮地喊了一声：“爹爹！”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小小的、温热的依偎感，胡笙心里那点关于“摆烂退休生活”的宏伟蓝图，正式宣告破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责任感。
他摸了摸小宝枯黄的头发，心里盘算着：看来，这烂是摆不成了。
至少，得先把这个小吃货养得白白胖胖的。
“走，小宝，”胡笙站起身，顺手将小家伙抱进怀里——轻得让他皱眉，“爹爹带你去弄点真正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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