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看见没！
新来个驻地女记者，听说咱们干啥她干啥——长得那是贼漂亮！”
通讯员吴磊挤眉弄眼地凑过来。
傅震霆头都没抬，声音冷得能冻死人：“很闲？
要不要加个十公里越野给你助助兴？”
其实他早就看见了。
江欣爱踏进驻地大门的那一刻，他就看见了。
那个消失了二十二年的女孩，在他眼里，依然浑身洒满阳光。
但他不敢认。
因为那个年少的约定……太沉重。
吴磊瞬间立正敬礼，收起嬉皮笑脸：“报告团长！
师部命令！
江记者在团期间的衣食住行及人身安全，由您全权负责，不得有误！”
他声音越说越小，“师部还强调，江记者将全程参与演习训练，进行真实报道，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意思是，她拥有最高权限。
并要求您，绝对保证她的安全。”
“啪！”
傅震霆手里的笔被狠狠摔在桌上。
“什么时候老子成私人保姆和保镖了？
部队不用训练了？
军事保密条例作废了？”
吴磊大气不敢出，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错的。
“报告团长！
这是师部命令！”
“滚。”
“是！”
“怎么又回来了？”
傅震霆大声训斥道。
“团长……江记者住哪儿？
现在没空房间了。”
“招待所。”
“江记者要求跟咱们住一起，说方便……真实报道。”
“那你屋。”
“万万使不得啊团长！”
吴磊脸都白了。
“那怎么办？
难道住我屋？”
“那不能！
那不能……您看，能不能让江记者住您办公室里间那个休息室？
目前就那儿空着，带独立卫浴，也方便。
您反正晚上都回寝室睡……”吴磊说完，头都快埋到地里了，生怕被团长那眼神当场处决。
“意思是我在这头办公，她在里头‘观摩’我？”
傅震霆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特殊情况嘛团长，您就……委屈委屈？”
“滚。”
“得嘞！”
傅震霆抓起帽子就走，他没法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那姑娘拖着行李箱走进他地盘。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认出他，更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所以他逃离了。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他的心却飘回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他是大院里的“孩子王”，她是江叔家体弱多病的“小尾巴”。
总有皮孩子欺负她，记得有回她崴了脚，是他一路把她背回家。
那年他们才五六岁，他就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还傻乎乎地跟她约定，长大要她当自己媳妇儿。
江家还有个儿子，也是军人。
后来江家一起去部队探亲，就再也没回来，举家搬迁，音讯全无。
他哭过闹过，问过父母，得到的只有沉默的摇头。
二十二年过去了。
她又出现了。
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
还记不记得……那个约定？
“团长，江记者安顿好了，问什么时候开始正式跟训？”
“你安排。”
“是。”
傅震霆在训练场耗到天黑，首接回了寝室，始终没敢踏进办公室一步。
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
操场笼罩在清晨的寒意中，场地的探照灯将训练场照射的跟白昼一样。
部队正在集合，口号与脚步声混杂，透出刚毅的震慑。
他，作为一团之长，扫视着自己的队伍时，目光不可避免地撞上了那个既“不和谐”又莫名和谐的焦点——穿着合身军装、融入队伍的她。
脖子上挂着相机。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黏着了足足三秒。
这对他而言，己是严重的失态。
他注意到她的立正姿势非常标准，绝非花架子，显然受过训。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但下达口令的声音，比往常更冷硬，更严厉。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注视。
没有闪躲，反而极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扬了一下下巴。
这个动作，瞬间击中傅震霆——像极了小时候被欺负时，那个小尾巴倔强的模样。
清晨五公里越野，全副武装。
他没有因她的加入而丝毫降低强度。
没人明目张胆地看她，但所有余光都瞥向队伍末尾。
她落在最后，喘息声像破旧风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却仍不时举起相机抓拍。
一个班长看不下去，想慢一步拉她，被傅震霆一记凌厉的眼刀硬生生逼回。
训练结束，队伍带回。
她步履蹒跚地落在最后。
他从她身边经过，脚步未缓半分，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食堂里人声鼎沸。
饿极了的士兵们狼吞虎咽。
她坐在角落，拿筷子的手抖得厉害，连块土豆都夹不稳——那是高强度训练后的生理颤抖。
虽然她也当过兵，但作为部队记者，早己脱离一线训练。
早上的五公里，几乎是她的极限。
傅震霆端着餐盘，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停留。
一分钟后。
炊事班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咚”一声放在她面前，粗声粗气：“快喝！
手抖成这样，喝汤缓缓！”
她愣了一下，抬头。
对方却只是抹把汗，眼神下意识瞟向不远处——正背对着她、和参谋长说话的傅团长。
她瞬间明白了。
这是命令。
饭后，他回到办公室。
门在身后咔哒关上，隔绝外界。
空气里，萦绕着一丝不同于钢铁与汗水的、清浅的气息。
他怔了怔，强行拉回思绪，铺开演习图纸。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她知道他在，但她必须经过办公室才能回里间休息室整理素材。
“进。”
江欣爱推门而入。
这是她到驻地后，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号称“活阎王”的团长。
也是他们二十二年后，第一次面对面。
“傅团长，我是昨天进驻的记者，我姓江，您……”话未说完，便被傅震霆生硬打断。
“知道了。”
江欣爱的话噎在喉咙里，怔了怔，默默走回休息室。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又严厉，又……亲切？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一下。
拿出相机，开始整理素材。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傅震霆绝口不提年少往事，甚至刻意避开与她的一切交集。
所有沟通都通过吴磊。
有时江欣爱会问吴磊，傅团长是不是讨厌她。
吴磊总说：头儿是阎王，看谁都像兵，都想练。
但傅震霆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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