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大杂院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谁啊？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
“看那车，是领导吧？”
“她找温念干什么？”
邻居们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我耳朵里。
白薇薇显然也听到了，但她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周围嘈杂的环境和她格格不入。
她走到我面前，目光在我身上那条碎花连衣裙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被傲慢所取代。
“你就是温念？”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我平静地回视她。
上一世，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军区大院的联欢会上。她作为“贵宾”出席，挽着陆晏的胳膊，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而我，只能像个丑小鸭一样，躲在角落里，嫉妒得发疯。
现在，我们身份对调。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仰望她的“陆团长夫人”，而她，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我叫白薇薇。”她自我介绍道，“我想，你应该听陆晏提起过我。”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炫耀，仿佛被陆晏提起，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听过。”我点点头，“陆团长的‘任务对象’嘛。”
我故意加重了“任务对象”四个字。
白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大概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说得如此直白。
她原本准备好的一套示威和宣示主权的话，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看来陆晏对你，还真是坦诚。”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知道这是任务，就应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后那间破旧的小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也为了陆晏的前途，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要再给他添任何麻烦。”
这话说得，好像我之前给他添了多大麻烦似的。
哦，上一世，确实是。
“比如，不要再试图联系他，更不要去军区大院找他。你们已经离婚了，就该有个离婚的样子。”白薇薇继续说道，语气越来越像一个女主人在训诫不听话的佣人。
“白小姐说完了吗？”我等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愣了一下：“说完了。”
“说完就请回吧。”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这里地方小，就不留你喝茶了。”
我的反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愤怒和嫉妒。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白薇薇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温念，你别不识好歹！”她的音量提高了几分，“我今天来，是看在陆晏的面子上，给你提个醒。你别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团长夫人，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笑了，看着她，“我现在是温念，只是温念。倒是白小姐你，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呢？陆团长的任务对象？还是未来的陆夫人？如果是前者，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点越界了？如果是后者，那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你？”
我的话像一把软刀子，句句都戳在白薇薇的痛处。
她和陆晏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她今天来，本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羞辱我，结果反被我将了一军。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给我等着！”她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狼狈地上了车。
伏尔加轿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胡同口。
院子里的邻居们都看傻了。
“念念，那女人是谁啊？好凶啊！”王大妈一脸担忧地走过来。
“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但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白薇薇今天来，名为“提醒”，实为试探和警告。
我的冷静和反击，只会让她更加忌惮。
果然，麻烦很快就找上门了。
第二天，我把我做好的五条连衣裙拿到人流量最大的百货大楼门口去卖。
我没有吆喝，只是把裙子挂在衣架上，自己则穿着那条最打眼的，站在旁边，活脱脱一个移动的广告牌。
很快，就有大胆的年轻姑娘上来询问。
“同志，你这裙子真好看，在哪买的？”
“我自己做的。”我微笑着回答，“你要是喜欢，我这还有几条，可以卖给你。”
“真的？多少钱一条？”
“二十块钱，再加五尺布票。”我开出了价格。
这个价格不便宜，但比起国营商店里那些又贵又土的裙子，性价比已经很高了。
几个姑娘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咬咬牙买了一条。
她当场就换上了，在同伴面前转了个圈，引来一片惊呼。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剩下的四条裙子很快也卖了出去。
一天就挣了一百块钱和二十五尺布票，这在当时，简直是巨款。
我心里美滋滋的，正准备收摊回家，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突然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三角眼，一脸横肉，他指着我，厉声喝道：“你！就是你！你被举报了，跟我们走一趟！”
我心里一沉。
来了。
“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犯了什么法？”我故作镇定地问。
“还敢狡辩！有人举报你在这里搞‘投机倒把’，人赃并获，还想抵赖？”三角眼说着，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我往后一退，躲开了他的手，冷声道：“谁举报的我？证据呢？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搜查令或者逮捕证吗？”
我一连串的问题，把三角眼问懵了。
他们大概是街道联防队的，平时管管小偷小摸还行，哪里懂什么法律程序。
“少废话！跟我们走就对了！”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道。
周围的群众也议论纷纷，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知道，跟他们硬抗没用。
“好，我跟你们走。”我收好我的衣架和剩下的钱票，“但我希望你们能秉公执法。”
我被他们带到了一个像是街道办事处的地方。
三角眼把我推进一间小屋子，让我交代问题。
我一口咬定，我只是把我自己穿不了的衣服拿出来卖，算不上“投机倒把”。
他们没有证据，也拿我没办法，只能把我关在屋子里，说要等领导发落。
我坐在冰冷的板凳上，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白薇薇搞的鬼。
她想用这种方式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知道她的厉害。
只是，她恐怕低估了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被关在这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又冷又饿。
就在我以为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三角眼，而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像个干部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客气地说道：“是温念同志吧？误会，都是误会。你可以走了。”
我有些意外。
我走出小屋子，看到那个三角眼正点头哈腰地站在走廊上，一脸的谄媚。
而在他对面，站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陆晏的警卫员，小李。
小李看到我，立刻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嫂子，你没事吧？首长让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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