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车窗，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叶挽音坐在副驾驶，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开车的男人。
谢临川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微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冷硬。
车内弥漫着一股旧皮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檀香与金属混合的气息。
“还在想那块骨头？”
谢临川突然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叶挽音回过神，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他可能没看自己，补充道：“嗯。
还有那个不存在的楼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鬼……不是鬼。”
谢临川打断她，语气笃定，“至少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带着怨气和人形的鬼魂。”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你可以把我们的世界，想象成一个运行着复杂代码的系统。
大部分时间，这套系统很稳定。
但偶尔，会出现一些……‘透水’现象。”
“透水？”
“嗯。
从‘外面’，或者说，从构成我们世界基础的‘信息层’，有一些不属于我们现实逻辑的东西，渗透了进来。”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当这种‘透水’发生，并与现实世界中某些特定的‘环境’、以及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信息’——比如恐惧、传说、执念——相结合时，就会产生一种东西。”
“诡异。”
叶挽音低声说。
“准确地说，是‘异常规则’。”
谢临川纠正道，“它们更像是一段被强行植入现实世界的、拥有特定触发条件和运行逻辑的‘死亡程序’。
一旦满足条件，程序启动，结果……你看到了。”
叶挽音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解释比她想象的任何超自然理论都要……冰冷，且更具颠覆性。
不是神魔，不是魂魄，而是像电脑病毒一样的“规则”？
“所以，锦绣公寓的电梯……一个典型的案例。”
谢临川接话，“-环境基盘-，是那部电梯及其井道结构，一个封闭、垂首、具有特定电磁场的空间。
-信息模板-，很可能是某种与‘-13’这个不祥数字、以及‘红衣’象征意义相关的都市传说或集体恐惧。
而-触发契机-，或许是近期微弱的地磁波动，或许是某个偶然事件带来的能量峰值，让这两者成功耦合，形成了那段‘红衣独乘即触发，通往-13楼被吞噬’的致命程序。”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个物理实验报告，但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那块被啃过的骨头……程序运行的‘结果’展示。”
谢临川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是规则的一部分，为了强化恐惧，也是为了……标记。
它在宣告，‘它’确实‘吃’掉了什么。”
叶挽音沉默了。
科学训练让她本能地排斥这种唯心的、无法量化的概念，但谢临川的逻辑链条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理性，与那块冰冷的碎骨证据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
车子驶入锦绣公寓附近，找了个僻静角落停下。
雨小了些，但夜色更浓。
谢临川熄了火，从后座拿过一个黑色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皮质手提箱。
箱子打开，内部是量身定制的海绵衬垫，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叶挽音从未见过的器具。
那不是电影里常见的桃木剑、符纸，而是更像精密仪器和奇特手工制品的结合体。
一个巴掌大小，屏幕不断跳动着不规则波形的能量检测仪；几支不同材质、顶端镶嵌着不同颜色水晶或奇异金属的探针，上面蚀刻着繁复而陌生的纹路；一个带有多个旋钮和接口，看起来像老式收音机与信号发生器混合体的频率调制器；甚至还有几瓶装着不同颜色液体或粉末的小玻璃瓶，标签上是她看不懂的符号。
“这些是……”叶挽音忍不住好奇。
“吃饭的家伙。”
谢临川简短地回答，手指拂过那些工具，动作熟练而珍视，“原理各不相同。
有的是通过特定频率的能量共振，干扰异常规则的稳定结构；有的是利用特殊材料的信息承载特性，覆盖或改写部分规则信息；还有一些，是基于象征性原理进行‘逻辑欺骗’……”他拿起一支刻满银色符文的金属探针：“比如这个，它的核心材料能短暂模拟‘安全’或‘非触发’状态的信息特征，在某些情况下，可以骗过规则的识别机制。”
叶挽音看着这些工具，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科学与玄学交织的灰色领域。
这些“伪科学”的解释，在此刻的情境下，竟显得莫名有说服力。
“准备好了？”
谢临川合上手提箱，看向她。
叶挽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下车，夜风裹挟着湿气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锦绣公寓D栋就在不远处，在雨夜中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走到公寓楼下入口的阴影处，谢临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之前的慵懒和讲解时的平静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专注。
“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安静，跟紧我。”
他沉声吩咐。
然后，在叶挽音疑惑的目光中，他抬起了手，伸向了自己的右眼。
他小心翼翼地，解下了那枚一首戴着的黑色眼罩。
叶挽音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
眼罩之下，并非她想象中的伤残或空洞。
那是一只完好的眼睛。
但……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瞳孔是诡异的“苍白色”，仿佛蒙着一层永恒的雾气。
而在那苍白的底色之上，有无数细微至极的、幽蓝色的“光点和线条”在疯狂闪烁、流动、重组，构成无比复杂的几何图形与数据流，深邃得如同将整片星空、乃至整个宇宙的运行规律都浓缩在了这一只眼球之中。
它不像生物的组织，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不断演算着世界底层代码的精密仪器。
那只眼睛似乎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扫过周围的空气，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公寓楼入口。
叶挽音仿佛看到，在那只眼睛的视界里，空气的质感都发生了变化，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而公寓楼的轮廓边缘，似乎缠绕着一些肉眼不可见的、扭曲的黑色丝线。
仅仅是惊鸿一瞥，叶挽音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和心悸，仿佛自己的大脑无法处理那只眼睛所蕴含的庞大、非人的信息量。
谢临川迅速将眼罩重新戴上，隔绝了那令人不安的景象。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使用这只眼睛本身也带来了一定的负担。
“规则痕迹很清晰……”他低声说，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一些，“能量流向异常，指向性明确。
看来，‘它’很活跃。”
他转过头，用正常的左眼看向叶挽音，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你明白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吗？
叶挽音站在原地，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
科学的世界观在刚才那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现实透水、异常规则、伪科学工具……以及谢临川那只非人的、仿佛能窥见世界真相的规则之眼。
这一切都告诉她，她即将踏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危险而迷人的领域。
“我明白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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