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仿佛比甲板还要潮湿阴冷。
轰隆的雷声在海面上滚动，浪涌号的船体随浪轻微颤动。
乔纳·派克踮起脚尖，小心绕过堆满木箱的过道，把头探向舱门。
门外，风声鼓动着船帆，却挡不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悄悄收回脑袋，试图将自己缩进一只堆放杂物的麻袋里。
麻袋有股子海藻和锈铁混合的怪味，不过他可没挑剔的余地。
刚才甲板上传来“有人闯进货舱”的呼喝，肯定是指的他。
至于闯进货舱的目的，乔纳自己也说不清——主要还是想逃开那群突如其来的“巡港执事”。
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件“团队合作”会以“躲猫猫”这样的方式开局。
“乔纳！
你到底磨蹭什么呢？”
莉娜·瑟涅尔站在傍舱夹板，双手叉腰，头发因为潮气有些炸毛，正一脸嫌弃地盯着乔纳。
乔纳比了个“嘘”手势，刚想解释，一阵铁靴敲击地板的声音就逼近过来。
莉娜翻了个白眼，索性一屁股坐到麻袋上，倚着舱壁，淡定得像在御花园追猴子。
“你是专业的？”
莉娜压低声音，“偷渡还是躲债这么在行？”
乔纳咳嗽一声，不敢大声说话：“人要是总能选对船，那还要梦想做什么？”
门外，巡港执事的黑铁旗短暂地扫过一线缝隙。
舱里气氛凝固。
就在此刻，普雷科·曼特的身影突兀冒出，他手里抱着一台冒烟的螺旋齿轮玩意，满脸困惑：“你们——啊，乔纳，你把我的防潮装置当热身垫了？”
莉娜转头怒视：“你才给它装什么烟雾弹，想被全船人发现吗？”
“设计缺陷。”
普雷科很木纳地推了推眼镜，“或者说改进空间。
要不我给你们也各来一台？
躲人专用。”
话音未落，螺旋齿轮忽然“轰”的一声跳起来，喷下一缕咸味白烟。
船舱瞬间白茫茫一片，咸鱼味首冲天灵盖。
“我天，你们这是偷渡还是腌笃？”
一个带着水珠尾巴的身影从旁边箱子里灵活游出来。
波尔·爻鱼攀着横梁，半个人鱼尾懒懒挂在高处，嘴角荡着笑意，“我刚学人类侦探那招，藏尸法宝，可惜藏烟功夫还差点劲。”
乔纳揉眼睛，问：“波尔，外头还有多少执事？”
波尔认真地摇头：“两只两个腿的，一只没腿只是杵着的，还有一只喝多了的，看门的是条黑贝犬。”
“贝犬最难糊弄。”
莉娜低声说，复又瞟乔纳，“你不是这个港最能编瞎话的吗？
来个故事让他们信，我们是合法航行队。”
“合法？”
乔纳正愁词穷，舱门却突然被推开，一束光刺入烟雾，踏进来的是一身盐衣的港口执事，脸上写着“这活怎么又轮到我”的疲惫。
“你们在做什么？”
执事抽了抽鼻子，顿了顿，“这里为什么一股腌鱼味？”
乔纳一个箭步上前，笑得跟三文鱼似的：“执事先生，您终于来了！
我们是‘浪涌号’的保养组。
我是乔纳·派克，这是我的助手莉娜，这两位负责检测烟雾报警系统。”
他自信地拍了拍普雷科的机械装置，“为了保证船体防腐蚀性能，我们用的是最新研发的天然咸味蒸汽消毒技术！”
莉娜忍住翻白眼，顺势点头：“对，港口规定卫生要过关嘛。
前天才有条船因为霉斑被你们罚了十五枚海币。”
“科技进步，卫生先行。”
普雷科机械地补刀。
执事狐疑地半晌，后面那只黑贝犬倒是摇着尾巴凑上来，舔了舔乔纳的裤脚。
波尔眼尖，凑近乔纳耳边嘀咕：“快点，不然它要闻出你昨晚偷吃的鱼干了。”
乔纳汗毛一竖，他昨晚的确顺了只下层舱的腌鳕鱼。
执事盯了一会儿，又西下扫视，刚想再说什么时，瑟娅·伊芙从昏暗角落缓步走出。
她披着斗篷，脸色冷静且高贵，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开口：“既然执事先生还在纠结，不妨检查一下登记册。
我刚从甲板拿来最新航线文件。
‘浪涌号’接受皇家临时任务，所有人员和辅助系统都按例登记。”
她手里的地图册银光闪烁，执事一愣，那是港口公印专用的官方章。
乔纳赶紧补充：“我们小组是特别行动队，负责沿途消毒、记载特殊海象、侦查魔鱼入侵风险。
任务光荣，味道无害！”
执事狐疑中带着点怕麻烦，翻了翻地图册，认出公章，也就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动作快些，别到时耽误航道检查。”
队员们背景板式点头，执事离开，空气才恢复流动。
波尔瞥了眼公章，用尾巴推了普雷科一下：“好家伙，连假证这招你们都门儿清？”
“这可不是假的。”
瑟娅淡淡道，轻抖地图册，“这是上次龙卷风后捡来的，没想到真的能糊弄半个港口。”
莉娜松了口气，终于有点笑意。
她拍拍乔纳的肩膀：“我怀疑你上辈子肯定是黑市导游，天生一副骗巡检嘴脸，要是以后失业了我第一个招你。”
乔纳耸耸肩，不疾不徐地把麻袋推归原位：“那公主殿下，以后要进哪扇门方便得很。”
普雷科仔仔细细检查冒烟的机械，苦恼咕哝：“其实严格来说，咸鱼味烟雾可能对引擎有油垢残留作用，下次改成柑橘味……”波尔噗嗤笑了：“要不索性来个人鱼腥味牌，骗光本港所有海猫和贝犬！”
“闭嘴，爻鱼。”
莉娜无奈道，“黑贝犬要是咬上你，你尾巴还留得住吗？”
众人眼神一对，全然默契达成。
乔纳伸手一招，半开玩笑：“诸位偷渡队员，第一次联手，险中取胜，等会儿补个会餐——前提是普雷科别给我们蒸机械螺帽。”
船舱外，风息渐缓，浪涌号继续推开纷乱的海雾。
船队安全通过第一波执事巡查，五人初次真正在同一条“贼船”上合作，无声之中生出一丝笑料般的信任感。
甲板上传来船钟的清响，远远的，蓝色之门的方向云幕分开一线光。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海腥和发明的咸烟味，仿佛在提醒一切刚刚开始。
队员们各自归位，准备迎接下一个未知的海域。
船体轻轻一颤，浪花漾开新的航道，也将五个心思各异、背景悬疑的新同伴，牢牢系在了同一趟冒险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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