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天没亮就醒了，木板床一翻身就 “吱呀” 响。
他摸了摸兜里的 500 块 —— 昨天付完房租剩的。
脑子里过了一遍苏晓的脸，又想起李伟的西装，猛地坐起来：得找活，在江州站稳，不然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
揣了个凉馒头，常风往劳务市场走。
路上全是拉着板车、扛着工具的人，吵得耳朵疼。
市场口有人扯着嗓子喊：“搬运工！
一天 120！
管饭！”
常风赶紧挤过去，站在个留寸头的中年男人跟前。
“老板，搬运工我能干，重活不怕。”
常风声音首，没绕弯子。
寸头男上下扫他，伸手：“身份证看看。”
常风把身份证递过去，男的瞅了两眼，突然皱起眉：“有案底？
劳改犯啊？”
“我是为了护人动的手，没偷没抢。”
常风解释，心里己经有点发紧。
“护人？
我管你护谁！”
寸头男把身份证扔回来，跟赶苍蝇似的摆手，“我这队伍都是正经人，你来了，客户谁敢用？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招人！”
常风攥着身份证，指节捏得发白。
想发火，又想起张风说的 “忍”，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 在江州，还没资本跟人叫板。
绕到巷子里的小餐馆，老板娘正蹲在门口择菜，油乎乎的围裙系在身上。
常风走过去：“老板娘，洗碗工还招吗？
我手快。”
老板娘抬头笑了笑：“招啊，你多大？
能洗到晚上不？”
“26，能洗到关店。”
常风赶紧说。
“身份证给我瞅瞅。”
老板娘伸手。
常风递过去，她看了一眼，笑容立马没了：“有案底啊？
那不行。
我这都是老主顾，知道我雇个劳改犯，谁还来吃饭？”
常风没接身份证，盯着老板娘：“案底不代表我现在坏，我就想挣口饭吃。”
“饭谁不想吃？
但我不敢冒这险。”
老板娘把身份证塞回他手里，低头接着择菜，“你再找找别的吧，对不住。”
常风捏着身份证，走在街上，馒头嚼在嘴里没味。
太阳晒得后背发烫，他突然觉得，在江州，“案底” 俩字比监狱的铁门还沉。
又找了个工地，包工头是个络腮胡，正骂骂咧咧地指挥人卸钢筋。
常风跑过去：“头，小工还缺不？
扛钢筋、拌水泥都行。”
络腮胡瞥他一眼：“缺，你能扛动五十斤的钢筋不？”
“能。”
常风说着就想去拎旁边的钢筋，手刚碰到，就被络腮胡拽住了。
“等等！”
络腮胡眼神冷下来，“你以前干啥的？
有没有前科？”
常风心里一沉，还是说了：“有案底，三年前打了人，现在出来想好好干活。”
络腮胡突然笑了，笑得挺恶心：“劳改犯啊？
行，想干也成，一天 80，先干三天试工 —— 这三天不给钱。
我怕你干一半跑了，或者偷我工地上的钢筋。”
常风一下子火了，伸手推开络腮胡的手，眼神狠起来：“你这是欺负人！
别人小工一天 120，我凭啥 80？
还白干三天？
我虽有案底，但不偷不抢，你别太过分！”
络腮胡没想到他敢顶嘴，脸涨红了：“过分？
给你活干就不错了！
劳改犯还敢跟我横？
不想干滚蛋！”
常风攥紧拳头，指关节 “咔咔” 响 —— 监狱里练的拳头，真想砸在这张脸上。
但他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活我不干了，你也别拿‘劳改犯’当幌子欺负人，没劲。”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沉了不少。
走了没多远，路过一家服装店，玻璃门里站着个穿连衣裙的姑娘，长得清秀，正笑着给顾客拿衣服。
常风看了两眼，心里动了动 —— 那笑容比苏晓后来的冷，暖多了。
但也就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眼：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找到活，在江州活下去才重要。
快到中午，常风绕到城中村边缘，看见个堆着纸壳、塑料瓶的院子，门口挂着 “老王废品收购站” 的木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蹲在地上捆纸壳，手抖得厉害，捆了好几次，纸壳都散了，老头叹了口气，捶了捶腰。
常风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大爷，您这…… 招人吗？
我能帮您捆废品、搬东西，啥都能干，不偷懒。”
老头抬起头，脸上全是皱纹，眼睛却亮：“你多大？
这活又脏又累，年轻人不爱干。”
“26，找了一上午活，人家嫌我有案底，不要我。”
常风声音低了点，“我不怕脏累，就想找个活，在江州混口饭吃。”
老头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麻绳，站起来：“有案底咋了？
谁还没犯过错？
只要现在好好干，不耍滑，我这就缺个能干活的。”
常风心里一热，赶紧说：“我不耍滑！
您让我干啥我干啥，重活累活都不怕！”
“行，留下吧。”
老头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姓王，你叫我王大爷。
早上七点来，晚上六点走，管两顿饭，一天 100 块。
干得好，以后还能多给点。”
常风愣了愣，没料到这么顺利，赶紧点头：“谢谢王大爷！
我肯定好好干！”
王大爷指了堆塑料瓶：“先把这些瓶盖拧了，瓶身踩扁，堆到棚子底下，别淋着雨。”
常风撸起袖子就干，拧瓶盖、踩瓶子，动作麻利。
手指被瓶盖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他也没管，接着干 —— 在监狱里比这疼的伤多了，这点不算啥。
没一会儿，就堆了一小堆整齐的塑料瓶。
中午王大爷端来一碗米饭，一碟炒青菜，还有个煮鸡蛋：“小伙子干活出力，得多吃点。”
常风狼吞虎咽地吃，王大爷坐在旁边看着，说：“慢点吃，不够还有。
你这小伙子，看着就实在，好好干，以后在这城中村，说不定也能有自己的事。”
常风嘴里塞着饭，点了点头 —— 心里琢磨着，先在这攒钱，学会这里面门道，不可能打工一辈子。
下午搬废铁，常风扛着几十斤的铁疙瘩，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浸湿了衣服，却没觉得累。
收工时，王大爷把 100 块递给他，是张崭新的票子。
常风攥在手里，觉得比啥都沉。
走回出租屋，常风把 100 块跟剩下的钱放一起，数了数，600 块。
他躺在木板床上，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没了早上的憋屈 —— 在江州，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他攥紧拳头，心里的火又燃起来：苏晓，李伟，还有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等着吧，他常风迟早会在江州活出个样，让他们都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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