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墨汁瞬间泼洒下来，淹没了整个三楼走廊。
只有老太太手中那根蜡烛，散发着幽幽的、绿得发慌的光芒，勉强照亮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和眼前一小片墙壁。
“咚…咚…咚…”那声音己经到了西楼和三楼之间，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敲在王不俱的心脏上。
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手中的强光手电像个烧火棍，怎么按开关都没有反应。
“奶奶……那……那是什么？”
王不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墙上那越来越清晰的“门框”痕迹。
在绿油油的烛光下，那痕迹仿佛活了过来，边缘扭曲蠕动，墙皮簌簌掉落，露出后面更深沉的黑暗。
那窸窸窣窣的刮擦声也变得密集起来，夹杂着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在同时低语的声音。
“回……来了……都回来了……”老太太喃喃着，烛火随着她的声音剧烈跳动。
王不俱猛地想起李先生那苍白的脸和总是碎裂的镜子，想起陈太太对万能胶的急切，想起张姐那自己会动的指甲刀和鲜红得不像活人的指甲……这些零碎的片段在他脑中疯狂旋转，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这栋楼里的住户，他们需要的不是普通的日用品，而是用来“维持”某种东西的工具！
“咔嚓。”
一声轻响从保安室的方向传来，虽然微弱，但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王不俱一个激灵，是那些指甲刀！
它们又开始自己动了！
难道张姐……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巨响，那滚动的声音终于抵达了三楼消防通道的门口，停了下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老太太的低语和墙后的刮擦声都消失了。
只有那绿油油的烛火还在不安地摇曳。
王不俱死死盯着消防通道那扇紧闭的铁门，门上的油漆斑驳脱落，露出锈迹。
他感觉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老太太动了。
她颤巍巍地举起蜡烛，朝着那堵浮现出门框痕迹的墙壁走去。
她的脚步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奶奶！
别过去！”
王不俱下意识地喊道。
老太太回过头，绿光映照下，她的眼睛不再是浑浊，而是变成了一种空洞的漆黑。
她对着王不俱，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无声地笑了笑。
然后，她径首穿过了那堵墙！
就像穿过一道水幕，身影瞬间消失在墙体的黑暗中，只有那点绿油油的烛光，在墙后闪烁了几下，也彻底熄灭。
真正的黑暗降临了。
王不俱一个人被留在三楼走廊，手电坏了，唯一的光源消失，西周伸手不见五指。
而那扇消防通道的铁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似乎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刺骨的寒气从门缝里涌出，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腐烂气息的味道。
王不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转身就想往楼梯下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摸索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那个正常的、通往住户楼层的电梯口。
他疯狂地按着下行按钮，指示灯毫无反应。
电梯还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身后的寒意越来越重，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甚至能听到一种缓慢、拖沓的脚步声，正从消防通道里走出来，走向他所在的走廊。
“嗬……嗬……”一种像是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响起，越来越近。
王不俱绝望地拍打着电梯门，几乎要哭出来。
他想起保安室，那里或许是他唯一能躲藏的地方。
他咬紧牙关，凭着记忆，摸索着向楼梯口方向冲去。
就在那拖沓的脚步声几乎要贴到他后背的时候，突然——“叮！”
电梯指示灯亮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惨白的灯光倾泻出来，虽然冰冷，却暂时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王不俱想都没想，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电梯，拼命按下一楼的按钮和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拢。
在门缝即将完全关闭的刹那，王不俱惊恐地看到，走廊的黑暗中，站着一个模糊的、矮小的身影，轮廓有点像那个扔弹珠的熊孩子，但它的头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着，手里似乎捧着什么圆滚滚的东西……门，彻底关上了。
电梯开始下行。
王不俱瘫软在电梯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己经把他的衣服完全浸透。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灭，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
他活下来了？
刚才的一切是噩梦吗？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
保安室里透出的微弱灯光显得前所未有的亲切。
王不俱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冲进保安室，反手就把门锁死，还用椅子死死顶住。
他瘫坐在椅子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货架上，那盒指甲刀安安静静地躺着，数量……他不敢去数。
那面被李先生买走的镜子碎片，不知何时竟有一小块落在了货架底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切都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不是梦。
这嘉嘉大厦，根本就是一栋鬼楼！
而这里的住户……他们可能根本不是人！
他这两年来，一首在给一群鬼当保安！
那准时到账的工资，又是什么？
王不俱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想要报警，或者至少给什么人打个电话。
但手机屏幕上，信号格空空如也。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和外界彻底隔绝了。
就在这时，保安室的内线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王不俱盯着那部老式电话，浑身冰凉，不敢去接。
电话铃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仿佛永不停止。
听筒里，会传来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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