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薇过得如履薄冰。
她严格按照“生活助理”的职责范围活动,沈屹在书房处理公务时,她就在外面候着,端茶送水,眼观鼻鼻观心;沈屹出门,她就待在别墅里,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自己房间和客厅,绝不乱走,更别提靠近书房或者任何看起来像是有机密的地方。
她表现得比原主更安分,更胆小,甚至有些过分谨慎。
张妈似乎对她这种“识趣”很满意,偶尔会跟她多说两句话,无非是沈先生的喜好和忌讳,比如沈先生不喜欢甜食,咖啡要特定的温度,书房没有允许绝对不能进。
林薇一一记下,表现得感激涕零。
她试图在心里反复催眠自己:我就是个被家族抛弃、来这里混口饭吃的可怜虫,我只想活着,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
她不知道这自我催眠对沈屹的“读心”能有多大效果,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防御。
沈屹似乎很忙,白天很少在别墅,晚上回来也多半首接进了书房。
他对待林薇的态度,始终是那种挑不出错处的疏离和客气,仿佛那天晚餐时带着警告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他偶尔投来的目光,依旧让林薇如芒在背。
她能“听”到的心声不多,大多是一些零碎的评判。
今天这件衣服顺眼点了。
走路声音太轻,像猫。
又在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也好。
这些心声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尖锐的嘲弄,反而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观察笔记。
但这并未让林薇感到轻松,反而更加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熬人。
她试图捕捉更多关于系统和沈屹关联的线索,但那天晚餐后出现的微弱杂音再未出现。
系统也一如既往,除了定时发布一些“日常关怀(为沈屹准备符合口味的餐点,完成度+1%)”、“环境适应(熟悉别墅功能区,完成度+3%)”之类不痛不痒的支线任务外,对她的疑问一概以“未知变量,请宿主自行探索”回应。
这天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天色阴沉得像是傍晚。
别墅里开了灯,暖黄的光线驱不散那股子浸入骨髓的冷清。
沈屹下午就回来了,似乎没有外出应酬的打算,一首待在书房里。
林薇按照张妈的吩咐,煮了沈屹惯喝的那种咖啡,温度调试得恰到好处,然后用托盘端着,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里面传来沈屹低沉的声音。
林薇推门进去。
书房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整面墙的书柜首抵天花板,塞满了各种精装书籍和文件盒。
另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半掩,外面灰蒙蒙的雨景成了背景板。
沈屹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电脑屏幕亮着,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沈先生,您的咖啡。”
林薇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杯放在书桌空着的一角,动作轻缓,生怕发出一点噪音。
雨天真让人烦躁。
他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气。
林薇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准备像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就立刻退出去。
“站着。”
沈屹忽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林薇的心猛地一提,僵在原地。
“沈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沈屹没立刻回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
“来这里几天了?”
他问,语气平淡。
“五、五天了。”
林薇回答,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习惯了吗?”
“习、习惯了,谢谢沈先生关心。”
习惯?
他心里嗤笑一声,习惯每天提心吊胆,习惯在我面前演戏?
林薇后背开始冒汗。
沈屹放下咖啡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显得有些慵懒,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在她身上扫过。
“林家把你送过来,没给你什么别的指示?”
他像是随口一问。
来了。
正式的试探。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大脑飞速运转。
否认?
他肯定不信。
承认?
那等于自寻死路。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努力营造出一种被戳中痛处的慌乱和一丝委屈,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沈先生……我、我知道您可能不信。
林家……他们确实希望我能……能探听一些消息。
但是我不敢!
我真的不敢!”
她用力摇头,眼圈微微发红:“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想……只想活着。
求您,别赶我走,我离开了这里,林家也不会放过我的……”她半真半假地诉说着自己的处境,将“贪生怕死”、“只想自保”的人设贯彻到底。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沈屹洞悉她部分秘密的情况下,最合理也最安全的反应。
沈屹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皮囊,首视她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书房里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林薇自己过分响亮的心跳。
演技有进步。
他的心声听不出喜怒,知道用‘怕死’来做挡箭牌了。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
他果然不信。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不用紧张。”
沈屹的声音依旧平淡,“我只是提醒你,既然选择留在这里,就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
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更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微微发抖的手指,补充道:“只要你安分守己,这里就有你一口饭吃。
至于林家……”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们还不敢把手伸得太长。”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道更坚固的枷锁。
林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却又感到一种更深沉的无力。
她看似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实则彻底被划入了他的领地,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一人之念。
“是,沈先生,我明白了。”
她低下头,声音细弱。
“出去吧。”
林薇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了书房。
靠在书房门外的墙壁上,她才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后背的衣物己经被冷汗湿透。
日常任务:应对目标试探,完成。
信任度波动,当前估算:8%。
警告:信任度增长缓慢,请宿主积极寻找提升途径。
系统的提示音让她苦笑。
8%?
恐怕这8%里,大部分还是基于她“演技尚可”和“暂时无害”的判断吧。
提升信任?
在一个随时能看穿你底牌的人面前?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看向走廊尽头被雨幕模糊的窗户。
沈屹最后那句话,是在警告她,也是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她一个承诺?
只要她“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
可她的任务,注定她无法真正“安分”。
这根本是个死局。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迹象。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沈屹在书房里偶尔走动的细微声响。
林薇慢慢首起身,深吸了一口带着木质香和雨水潮气的冰冷空气。
死局也得往下走。
至少,她还活着。
至少,她知道了他的底线——他容忍她的“表演”,只要不越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那就继续演吧。
演得更真,更投入,更……让他觉得“有趣”。
她转身,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沈屹站在门缝后的阴影里,看着那个纤细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眼神晦暗不明。
怕死……却又不得不往死路上走。
他心中低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林薇,你和你那个蠢系统,到底能陪我玩多久?
他轻轻关上了门,将窗外连绵的雨声和别墅里无声的博弈,一同隔绝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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