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起，杂役坊特有的潮闷随着晨间的水雾，愈发粘稠。
王浩翻身从床上坐起，揉了揉酸痛的腰，目光落在对面的床铺时，却是微微一怔。
江岩盘膝坐在床上，背脊挺得笔首，双眼盯着手里带有黑洞的废符纸，专注地思考着。
“不一定就得用符纸，或许还有别的材料可以尝试，又不是只能在纸上画符。”
总结了了一夜，江岩隐隐觉得自己找对了突破考试的方向，兴奋将其疲劳一扫而尽。
“石头，你没睡啊？”
王浩迟疑地开口，担心自己打断了江岩的思绪。
江岩对他微微点头，笑道：“没事儿，昨天攒够了灵矿石，今儿不用上工，有的是时间休息。”
看到江岩如此专注，王浩嘴唇动了动，停在嘴边的劝说就是说不出口，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那我先去了。”
三两口啃完煎饼，王浩抓起墙角的矿稿，走出宿舍。
过了一会儿，江岩将那枚最后的灵石贴身收好，推门而出。
今天，他要去外门坊市走走，看看有没有材料能实现他的新想法，再不济，也得看看有没有符纸符墨能够捡漏。
他对自己来自火焰烙印的能力非常有信心，只要神识扫过，就能发现不同物品的优劣。
唯一可惜的是，这三个月来，他似乎缺少了点运气，没有淘到什么宝贝。
外门坊市在青石峰，与杂役坊所在的灰岩峰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山坳。
对于江岩这样的杂役而言，去一次外门坊市实属不易，走大路也足足需要两个时辰。
穿行在杂役坊区域，江岩脚下的道路泥泞不堪，空气中的灵气稀薄的几乎没有，身旁走过的大多是面色蜡黄、神情麻木，宛如一具具行尸走肉般赶去上工的杂役。
终于，走到了青石峰的山门关卡，两名百无聊赖的外门弟子正在这看守道路。
“怎么又是你，又来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一名外门弟子嘲弄般看着江岩：“这回要去找什么材料？”
“麻烦师兄了。”
江岩没有多说，躬身递过自己代表杂役身份的铁牌。
那两名外门弟子都没用正眼看铁牌，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
江岩在这里也算是熟人了，平日里一般不会有杂役坊的人过来。
两个月前他第一次来时，这两门守卡弟子还好好盘问了一番，知道了江岩是为了考符师才特地来此，为此还嘲笑了其好一阵。
但这己经是第三次了，两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多谢师兄。”
穿过关卡，江岩沿着陡峭的石阶一路往上。
一路走来，江岩脚下的泥巴地变成了平整的青石板，空气中灵气清晰可感，遇到的外门弟子，无一不是身着青布道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倨傲。
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喧闹的人声传来，江岩抬头看到了巨大的石碑，百川坊。
穿行于百川坊中由数十座由宗门堂口开设的官方店形成的天玄商区，江岩没有过多停留，快步走向另一头人声鼎沸的区域。
“师兄您看，这是本店新到的云梦泽灵犀纸，天生就和水属性灵气亲和。
您在看这蛟血墨，更是绘制爆裂符的不二之选。”
道路两旁，伙计唾沫横飞地向外门弟子们吹嘘着自家的商品。
听到伙计的声音，江岩余光下意识扫过其所谓的云梦泽灵犀纸，神识聚焦观察起来。
“纤维结构疏松杂乱，堪堪能用，但价格太高了。”
他继续向前，一股浓郁的奇异药草味扑面而来。
丹药铺的伙计正捧着玉盒，向一位男修挤眉弄眼地推销：“道友，这大力丸虽然不入品阶，但胜在药性温和，最能滋补精气神了。
一瓶下去，保管您恢复往日神采。”
再往前走，叮当的锤击声由远及近。
一家法器阁的门口，两名气息彪悍的散修正为了一柄青色飞剑争得面红耳赤。
“你说这剑是青木精所铸，这上面的灵光，分明是后期用附灵术强加上去的，中看不中用。”
“你懂什么。
这叫内敛。
真正的好东西，哪能让你一眼就看穿？”
“放屁，想骗老子灵石，你还嫩了点。”
两人争吵不休，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真够乱的。”
江岩心下吐槽，这百川坊虽是天玄宗内部的坊市，但也是南域边陲最大的市集，除了门内弟子，周围不少小城的散修也喜欢来这里买卖。
整个坊市的繁荣，似乎都建立在这种原始的交易模式之下。
但因为百川坊在天玄宗这南域霸主的门下，纠纷虽然时有发生，但一首没出过什么大事。
江岩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向坊市最边缘，那才是他此行目的所在。
“终于到了。”
江岩所在，是被外门弟子戏称为“垃圾巷”的角落。
巷内鱼龙混杂，许多散修和外门弟子偶尔会来这里摆摊，卖的大多是些炼器失败的残片、耗尽灵气的废矿石，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垃圾”。
“穿越到这世界三个月，己经来这儿两次了，凭着我的能力，这次怎么着也能发现些宝贝吧。”
江岩暗自叹息，自己的运气属实不够好。
他没有急着购买，而是在一个个摊位前驻足，神识沉入火焰烙印，一件件仔细观察。
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种不与灵气“亲和”的惰性材料以实现自己的研究意图，因过度使用自己的能力，江岩的神魂开始隐隐作痛。
忽然，他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个麻袋牢牢吸引。
袋中满是灰色粉末，摊主是个头发乱糟糟的老散修，百无聊赖地剔着牙。
见江岩对自己摊位上的东西感兴趣，老散修乐了：“小兄弟，有眼光啊。
青罡岩粉，从灵石矿脉的伴生岩里磨出来的，坚硬无比。”
江岩没有理会他，伸出手指，捻起一撮粉末，在指尖细细感受。
“稳定、致密......”神识收放间，江岩心头一阵欣喜，“就是它了！”
“怎么卖？”
江岩抬起头。
老散修被他那过于认真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还真买啊？
一枚下品灵石，这半袋子你都拖走。”
江岩摇了摇头：“不值那么多灵石。
这样吧，一枚下品灵石，你再给我三块三阳火炭，和那片黑岩石板。”
“行，成交。”
老散修爽快地收下灵石，麻利儿地给江岩装好，脸上笑意更浓了。
这些破烂在这摆了快一个月了，根本无人问津。
而一枚下品灵石，尽管品质不咋地，还是能换不少好东西的。
提着这袋“破烂”，江岩在周围人或怜悯或嘲笑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百川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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