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天刚蒙蒙亮。
技术科的灯还亮着，打印机、路由器和服务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一群沉默的眼睛。
沈砚把证物袋一一摆上桌：“先从打印机开始。”
小张戴上手套，小心地把打印机的硬盘拆下来，连上取证塔。
屏幕上跳出一行行日志。
“找到了！”
小张指着屏幕，“昨晚22:23，有一个打印任务，文档名‘赎回清单—最终版’，提交方式：网络打印，来源IP：192.168.1.105。”
“这个IP是谁的？”
沈砚问。
“程屿办公室的固定IP。”
小张迅速在网络拓扑图上点出位置，“而且，22:20到22:25，他的电脑和打印机之间有持续的TCP连接。”
“远程打印。”
沈砚眯起眼，“他不需要在打印机前，只要在同一网络内，知道IP和访问口令就能提交任务。”
“那我们得确认一下，他是在办公室操作，还是有人盗用了他的网络。”
小张补充道。
“两件事同时做。”
沈砚吩咐，“一，把程屿办公室电脑的硬盘镜像取回来；二，查核心交换机的镜像流量，看看这五分钟里，192.168.1.105和打印机之间具体传输了什么。”
话音刚落，林岚推门进来，把一份毒理初步报告放到桌上：“周启的血液和胃内容物里，没有常见镇静催眠药成分。
但他的口腔黏膜和鼻腔里，发现了微量的氟乙酸盐类物质，剂量不高，可能不是致死量。”
“老鼠药？”
小张抬头。
“对。”
林岚点头，“而且，信封上的白色粉末，成分是淀粉和硬脂酸镁的混合物，常见于胶囊外壳的辅料。
周启可能在死前短时间内被迫吞服过什么。”
“他不是死于毒，而是死于枪。”
沈砚若有所思，“那这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控制、下毒、击发、伪造现场。”
“还有一个细节。”
林岚压低声音，“程屿的别墅那边，法医初步判断是药物过量，但舌骨有轻微骨折，不排除机械性窒息的可能。
他的死亡时间，可能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在我们发现周启之后？”
沈砚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有意思。”
这时，负责服务器取证的同事小唐举了举手：“沈队，路由器日志里有异常。
昨晚22:10到22:15，周启办公室的电脑向一个境外云存储服务发起了多次HTTPS连接，上传了大约1.2GB的数据。”
“上传？
不是下载？”
小张有些惊讶。
“是上传。”
小唐把日志截图放大，“而且，这个时间段之后，设备就关机了。
关机不是正常的系统关机，像是突然断电。”
“有人在转移数据。”
沈砚的眼神变得锐利，“周启在21:41进办公室，22:10开始上传，22:15断电。
然后，22:23，打印机收到了来自程屿IP的打印任务。
时间线非常紧凑。”
“那我们现在有两种可能。”
林岚分析道，“一，周启自己在上传证据，准备自保；二，凶手在控制他的电脑，远程导出数据。”
“不管是哪一种，”沈砚站起身，“我们都要把那1.2GB的内容找回来。
小唐，跟我去一趟瀚霆金融，把核心交换机的镜像流量和日志全量拷回来。
小张，你和林法医去程屿的别墅，把他办公室和家里所有电子设备的硬盘做镜像，别放过任何一个U盘和移动硬盘。”
“收到！”
行动迅速展开。
瀚霆金融的机房在地下一层，灯光冷白，服务器的风扇声像一群看不见的蜂。
小唐熟练地接入核心交换机，导出镜像流量。
“这个时间段的数据包有了。”
小唐指着进度条，“我们可以在本地还原出HTTPS的握手信息，再结合周启电脑的私钥，尝试解密内容。”
“他的私钥在哪？”
沈砚问。
“在他的电脑里。”
小唐笑了笑，“如果硬盘没被彻底清零，我们可以从内存页文件和休眠文件里把私钥‘捞’出来。”
与此同时，小张和林岚在程屿的别墅里遇到了麻烦。
“别墅里所有电脑都被格式化了。”
小张皱着眉，“包括他的笔记本、家里的一体机，甚至路由器的日志都被清空了。”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
林岚举起一个U盘，“这个U盘插在路由器的USB口上，像是做脱机下载用的。
里面有一个隐藏分区，我们得回去慢慢分析。”
“还有这个。”
小张从书房抽屉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移动硬盘，“外壳很旧，但里面的硬盘是新的。
我怀疑这是他们临时用来转移数据的。”
回到警局己是中午。
小唐的还原工作有了突破：“我们从周启电脑的休眠文件里找到了RSA私钥，成功解密了那1.2GB的上传内容。
里面是一个加密的zip包，密码强度很高。”
“需要多久？”
沈砚问。
“暴力破解不太现实。”
小唐摇头，“但我们有另一条路。
打印机的硬盘缓存里，除了打印日志，还有一份渲染过的页面数据。
我们可以从这份数据里，反推出文档的部分内容。”
“开始吧。”
沈砚点头。
几个小时后，小唐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图片——那是“赎回清单—最终版”的第一页。
“客户姓名：李娟，赎回金额：50万，项目编号：HT-P2P-0815……”小张逐字念出，“还有这个，备注：‘优先兑付’。”
“这说明，瀚霆金融的P2P项目里，可能存在‘优先兑付’的名单。”
林岚看着屏幕，“而周启，发现了这个名单。”
“这名单，就是他被杀的原因。”
沈砚的声音低沉，“也是有人急着把硬盘和U盘都拿走的原因。”
就在这时，小张的手机响了：“瀚霆金融的行政前台到了，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诉我们。”
“让她进来。”
沈砚坐首了身体。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走进来，神色紧张：“我……我可能知道谁拿走了周总监的硬盘。”
“你说。”
“昨晚十点多，我在一楼大厅值班，看到程总监的秘书刘倩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硬盘盒。
她说是程总监让她拿出去送修的。”
女孩咽了咽口水，“我当时没在意，可现在想想……刘倩？”
沈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现在在哪？”
“她今天没来上班，手机也打不通。”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唐，查一下刘倩的通联记录和出行轨迹。”
沈砚沉声说，“小张，把她的照片发给各卡口。
我们得在她消失之前找到她。”
“收到！”
傍晚时分，技术科又传来一个新的发现。
“我们在打印机的系统日志里，找到了一个被快速删除的管理员账号。”
小唐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记录，“账号名：backdoor，创建时间：案发前一天18:40。”
“谁创建的？”
沈砚问。
“从日志看，是通过程屿办公室的IP创建的。”
小唐回答，“而且，昨晚22:23的打印任务，就是用这个账号提交的。”
“看来，凶手为了作案，提前在打印机里埋下了‘后门’。”
林岚说。
“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清晰的时间线。”
沈砚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马克笔写下几个关键时间点：• 案发前一天 18:40：有人通过程屿办公室IP，在打印机中创建了名为“backdoor”的管理员账号。
• 案发当晚 21:41：周启进入办公室。
• 22:10-22:15：周启办公室电脑向境外云存储上传约1.2GB数据，随后设备意外断电。
• 22:23：打印机通过“backdoor”账号，收到来自程屿办公室IP的远程打印任务——“赎回清单—最终版”。
• 凌晨 1:00-2:00：程屿在家中死亡，现场疑似自杀。
“这个时间线，把程屿和周启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沈砚放下马克笔，“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是谁在22:10-22:15操控周启的电脑上传数据？
又是谁在凌晨杀害了程屿，并伪装成自杀？”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小张猜测，“先控制周启的电脑，导出数据，再去杀程屿灭口？”
“有可能。”
沈砚点头，“但我们还缺少一个关键证据：动机。
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
周启发现的‘优先兑付名单’，究竟触及了谁的利益？”
“这个名单，会不会就是瀚霆金融内部的‘VIP白名单’？”
林岚思考着，“某些人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或关系户安排优先兑付，而周启发现了这个秘密。”
“如果是这样，”沈砚的眼神变得冷峻，“那么这起案件，就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一场有组织的、系统性的贪腐与灭口。”
夜深了，技术科的灯依旧亮着。
小唐在继续破解那个加密的zip包，小张在梳理刘倩的行踪，林岚则在完善尸检报告。
沈砚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光在雨幕中闪烁。
他知道，这起案件的真相就藏在那些看似枯燥的日志、数据包和硬盘碎片里。
而他，必须把它们一片片拼起来，才能还原出完整的真相。
“明天一早，”他对众人说，“我们兵分三路：1. 去瀚霆金融，对财务系统进行全面审计，重点查‘HT-P2P-0815’项目的资金流向。
2. 追查刘倩的下落，找到她手中的硬盘盒。
3. 对程屿的别墅进行二次勘查，寻找更多指向幕后真凶的线索。”
“明白！”
雨，终于停了。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
沈砚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转身回到桌前。
他的指尖停在那张从打印机缓存中还原出来的模糊图片上，目光坚定。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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