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在黑狱矿坑的巷道中格外刺耳。
墨寒本能地偏过头,粗糙的鞭梢擦着他的脸颊掠过,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还敢躲?”
监工王猛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在灵烬矿灯的幽绿光芒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甩动着手中的皮鞭,鞭身上沾染着不知是灵烬尘还是干涸血迹的暗色斑点。
墨寒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但他没有去擦。
巷道里其他矿工都低着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镐头敲击岩壁的声音变得密集而慌乱。
没有人敢朝这边多看一眼。
“因为你的愚蠢,损失了一个还能干活的劳力和一块上等灵烬矿。”
王猛逼近一步,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臭和劣质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你觉得这笔账该怎么算,小子?”
墨寒的视线越过监工宽厚的肩膀,望向巷道深处。
那里,李叔化作的晶化物还在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像一座无声的墓碑。
“他只是老了,动作慢了些。”
墨寒的声音低沉,带着他自己都惊讶的平静。
王猛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听听!
我们的小矿蠹还学会同情了?”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在这里,慢就是死。
帮他,就是找死。
你是不是也想变成一堆亮晶晶的垃圾?”
鞭子再次扬起,这次结结实实地抽在墨寒的肩头。
粗麻布的工作服应声破裂,底下的皮肉立刻肿起一道血痕。
墨寒闷哼一声,身体因疼痛而绷紧。
但他依然站着,没有倒下,也没有求饶。
一种奇异的麻木感从伤口处蔓延开来,仿佛周围的灵烬雾霭正透过裂开的衣物和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身体,带来一种冰凉的刺痛感,却又奇异地缓解了鞭打带来的灼痛。
“瞪着我?”
王猛被墨寒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得有些发毛,怒气更盛,“看来今天的教训还不够!”
第三鞭落下,瞄准的是墨寒的腿。
少年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碎石硌得膝盖生疼。
周围的敲击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更加疯狂地响起。
矿工们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无声的恐惧。
在这个被称为“黑狱”的地方,巡天院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法则,反抗带来的只有更残酷的惩罚,甚至死亡。
墨寒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有更多的灵烬雾霭涌入他的身体。
那种饱胀感越来越清晰,肩头和腿上的伤口仿佛成了灵烬涌入的入口。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力量在体内奔窜,既痛苦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充盈。
王猛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啐了一口唾沫:“废物就是废物。
今天你的份额加倍,挖不完就别想吃饭,也别想上去!”
说完,他转身走向其他矿工,鞭子随意地抽打在一个动作稍慢的矿工背上,引来一声压抑的痛呼,然后是更加疯狂的挖掘声。
秩序恢复了。
冰冷的,残酷的,令人窒息的秩序。
墨寒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落的矿镐。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但一种奇异的精力正在取代最初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比挨打前还要充沛一些。
他沉默地回到岩壁前,开始机械地挥动矿镐。
镐尖撞击岩石,迸发出零星的火花。
他的思绪却飘远了。
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灵烬似乎在选择他,侵入他,却又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迅速而残酷地晶化他?
那种吸收灵烬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体验——冰冷的能量流入,在体内流转,沉淀,成为一种古怪的储备。
这到底是恩赐,还是另一种更缓慢的死刑?
“墨家小子...”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是另一个老矿工,大家都叫他瘸腿老刘。
他一边假装干活,一边嘴唇不动地低语,“别犯倔...王扒拉的心黑着呢...忍忍,活下去才要紧...”墨寒没有回应,只是手中的矿镐挥动得更快了。
岩屑纷飞,一块块嵌着低品质灵烬的矿石被撬下来,扔进身后的矿车里。
忍耐。
他一首在忍耐。
忍耐饥饿,忍耐疲惫,忍耐监工的鞭子,忍耐灵烬一点点侵蚀身体的恐惧。
但今天,看着李叔在他眼前变成冰冷的结晶,感受着鞭子抽在身上的火辣疼痛,某种东西在他心底破开了裂缝。
活下去。
当然要活下去。
但他开始模糊地觉得,或许活下去的方式,不止有忍耐这一种。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在这里,任何不合时宜的想法都是危险的。
他深吸一口气,那富含灵烬尘埃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又带来更多那种诡异的力量。
他专注于手中的矿镐,专注于眼前的岩壁,将一切思绪排除在外。
巷道里只剩下枯燥的敲击声,监工偶尔的呵斥,以及矿工们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冰冷的秩序依旧,鞭挞的疼痛未消。
但有些东西,己经开始不一样了。
在墨寒的体内,在那无人能见的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正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随着灵烬的涌入,悄然苏醒。
它饥饿而愤怒,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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