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日逐渐西沉，昏黄的光线将枯木林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投映在地面上，更添几分诡异。
空气中的凉意开始加重。
“我好饿……腿也好酸……”莞简几乎是挂在嘉㤇胳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那个算子肯定是骗我们的，哪有什么小镇……他就是想骗我的裙子花边！”
乔愿虽然也累，但还是试图活跃气氛：“说不定就在前面啦！
等到了小镇，说不定有……呃，比那个肥遗正常点的吃的？”
她自己说得都没什么底气。
枫梓推了推眼镜，观察着地面和西周树木的痕迹：“足迹变多了，虽然杂乱，但确实指向东面。
算子在这点上可能没说谎。
注意节约体力，减少不必要的交谈。”
他嘴上这么说，却把手里还剩一小口的能量棒递给了眼巴巴看着他的莞简。
莞简立刻接过去，小口珍惜地啃着，声音含糊不清：“枫梓你最好了……虽然你老是吐槽我……事实陈述不等于吐槽。”
枫梓面无表情地纠正，但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
“嘿！
小弟，你看那边那块石头像不像算子被虫子追时候的样子？”
乔愿指着不远处一块歪斜的石头，试图模仿算子当时跳脚的样子，动作夸张。
扁子本来正警惕地观察环境，被她一逗，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赶紧憋住，努力维持严肃：“愿子，专心看路。
不过……是有点像。”
最后那句小声补充还是暴露了他。
婠隋看着孩子们（在他眼里）还能苦中作乐，脸上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他从背包侧袋拿出最后半瓶水：“来，大家都再喝一小口，润润喉咙。
嘉嘉，你也喝点。”
嘉㤇摇摇头：“隋哥你先喝，我不太渴。”
她目光始终扫视着前方，忽然停住了脚步，“有声音。”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隐约的，风中传来了一些模糊的嘈杂声，像是很多人聚集的声浪，还夹杂着一些金属敲击的动静。
“真的有人！”
乔愿惊喜地低呼。
“保持警惕。”
扁子提醒道，身体微微绷紧。
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片格外扭曲的枯木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杂乱无章地搭建着各种窝棚和简陋的帐篷，材料五花八门，破旧的帆布、生锈的铁皮、巨大的兽骨、甚至还有歪歪斜斜的土坯房。
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食物、灰尘、牲畜（如果这里有的话）和某种香料的味道。
这就是“残骸小镇”——名字倒是无比贴切。
小镇入口处歪歪扭扭立着一个木牌，上面用一种红色的颜料画着几个看不懂的符号。
入口处人来人往，大多穿着破烂或简陋的皮甲麻衣，面色疲惫或警惕，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武器。
看到六个衣着整洁、面容姣好且明显是生面孔的年轻人出现，不少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带着好奇、审视，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贪婪。
莞简被这些目光看得害怕，下意识地往嘉㤇身后缩了缩。
乔愿也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
枫梓快速扫视着环境，大脑飞速记录着一切信息：人员构成、建筑布局、可能的威胁等级。
扁子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位置，将两个女孩更护在身后。
婠隋上前一步，脸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准备尝试交流。
嘉㤇则像一尊门神，稳稳站在最前方，冷静地回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一个穿着脏兮兮皮围裙、缺了颗门牙的男人蹲在路边，面前摆着几块看不出原貌的肉干，他咧着嘴笑道：“哟，新来的？
细皮嫩肉的，哪个窝里跑出来的宝贝儿？”
没人理他。
一个瘦小的孩子像泥鳅一样钻过来，眼睛盯着婠隋手里的空矿泉水瓶：“老爷，瓶子还要吗？
用一个粗麦饼跟您换？”
婠隋愣了一下，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下意识地把瓶子递过去。
孩子一把抢过，塞给他一块黑乎乎、硬邦邦的饼，转身就跑了。
婠隋拿着那块能当石头用的饼，有点无措。
“这……这怎么吃啊？”
莞简看着那块饼，感觉自己的牙都在抗议。
“先收起来，应急。”
枫梓低声道，“我们需要情报，最重要的是水和食物。”
小镇中心有个粗糙的石砌水池，旁边排着队。
一个看起来像是管理者、腰间挎着弯刀的男人守在那里，人们用各种容器接着从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里滴答流出的浑浊细流，并向他缴纳着什么——通常是些小块的金属或看起来有用的杂物。
“水！”
乔愿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脸，“可是好脏……过滤煮沸后应该可以饮用。”
枫梓判断，“但我们没有东西交换。”
他们的校服口袋里除了点零钱、纸巾、小饰品，别无长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稍显体面、但眼神闪烁的中年女人凑了过来，她手里拿着几个相对干净的木杯，里面是稍微清澈一点的水：“几位少爷小姐，是刚来的吧？
渴了？
我这儿有干净的水，刚从深井打的，只要……小妹妹，你那个亮晶晶的发卡怎么样？”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莞简头发上的水晶发卡。
莞简立刻捂住头发：“不行！
这是我生日礼物！”
女人撇撇嘴：“那换个？
小帅哥，你这眼镜框看起来挺别致……”她看向枫梓。
枫梓冷着脸：“不换。”
女人又瞄向乔愿的手腕：“小姑娘这编织手绳挺好看……”乔愿也赶紧把手藏到身后。
扁子皱眉：“我们没有你需要的东西，请走吧。”
女人悻悻然离开，嘴里嘟囔着：“穷光蛋还挺横……”六人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体会到身无分文的窘迫。
在这个地方，他们过去世界里值钱的东西，似乎一文不值，而他们不在意的小东西，反而可能引来窥伺。
“得想办法弄点这里通用的‘钱’。”
婠隋叹了口气，“或者找点活干。”
嘉㤇目光扫过小镇边缘一些堆积的木材：“或许可以帮人搬运东西？”
枫梓则注意到一个挂着各种怪异草药摊位后的老人似乎需要人帮忙整理：“信息或许更有价值。”
就在他们低声商量时，排队的队伍那边突然起了骚动。
一个抱着破罐子的老妇人似乎没能缴纳足够的“费用”，被那个挎弯刀的男人粗暴地推开，罐子摔在地上，仅有的一点浑浊水流了一地。
老妇人瘫坐在地，无声地哭泣。
嘉㤇眉头立刻皱起，下意识想上前。
扁子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眼神凝重：“别冲动，我们自身难保。”
嘉㤇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
她看得出生意人不好惹。
枫梓低声道：“弱肉强食，这里的规则看来很简单粗暴。”
莞简看着那老妇人，忘了自己的害怕，小声说：“她好可怜……”乔愿也咬着嘴唇：“那水是她好不容易才接到的吧……”婠隋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刚才那块硬麦饼，走过去，默默递给了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婠隋温和却带着一丝难过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接过饼，藏进怀里，然后爬起来，低着头匆匆走了。
挎弯刀的男人瞥了婠隋一眼，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婠隋走回来，面对同伴们的目光，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生存的压力和这个小镇赤裸裸的残酷规则，给六人原本轻松的世界观带来了第一次强烈的冲击。
他们站在喧嚣混乱的残骸小镇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接下来的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艰难。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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