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铭语呆坐在窗前,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细雨如丝,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街道上行人稀疏,每个人都撑着伞,步履匆匆,像是一幅被雨水晕开的水墨画。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近乎平淡:一张老旧的檀木桌,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桌面上积着一层薄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微的光。
“咚咚咚——”敲门声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他缓缓起身,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门外的年轻人穿着简洁的灰色夹克,额头上却沁着细密的汗珠。
这个细节落在章铭语眼里,他习惯性地在心底做了个简单的分析:急促的呼吸频率,微微起伏的肩线,汗液在室温下的蒸发速度——这些体征与对方平静的外表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他认得这张脸。
张风云,三年前从私家侦探转行进入警局,如今己是刑侦大队的队长。
这样一个本该见惯风雨的人,此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站在他家门口。
“章法医,”张风云的声音略显急促,“我需要你的帮助。”
“出什么事了?”
章铭语注视着他,心知能让这位经验丰富的侦探如此匆忙,绝非寻常小事。
“来不及细说了,是赵队亲自安排的案子,情况紧急。”
张风云边说边拉住章铭语的手臂往外走。
章铭语会意地收住询问,快步跟上。
张风云的黑色宝马停在楼下。
他熟练地为章铭语拉开后座车门,待对方坐定后才绕回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雨刷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摆动。
车厢内的寂静持续了片刻,只有雨滴敲击车顶的细碎声响。
章铭语终于开口:“具体什么情况?”
“昨天,2062年10月18日,侦查二队接到报案。”
张风云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死者被发现时,在一片树林里。
死因是背后中刀,但现场只找到一把磨钝的小刀。”
他顿了顿,从后视镜瞥了眼后座的法医,“死者叫周舟,是个高二学生。
其他的,等你到现场勘查后再详谈。”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雨幕中,车辆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细密地笼罩着市郊。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片杂木林外。
穿过被雨水打湿的低矮灌木,章铭语跟着张风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胶鞋踩在湿软的泥土和叶子上,发出沉闷的吱吱声。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林间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腥气。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视野豁然开朗——一片被警戒线围起来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章铭语在张风云的协助下穿上鞋套,低头钻过警戒线。
他的目光在望及空地中央的刹那,便突然定格,职业性的锐利取代了之前的恍惚。
那里并非户外的陈尸现场,而是散落着一些不寻常的物品:一个被雨水浸透的深蓝色书包,几本边缘卷曲、字迹己洇开的练习册,以及一把孤零零的、倒插在泥地里的折叠小刀。
刀柄是普通的黑色塑料,但靠近柄根处,有一小块难以辨别的暗红色污迹。
他没有急于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由外向内,缓慢地审视着这片区域。
泥土被踩踏得一片狼藉,除了他们刚来的脚印,周围还有好几组杂乱无章的鞋印,显然是先期抵达的警员们留下的。
“发现这些物品的原始位置和状态,有拍照固定吗?”
章铭语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第一时间就拍了,”张风云立刻回答,指了指旁边一位拿着相机的技术警员,“初步判断,这里可能发生过扭打,或者是丢弃物品的现场。
那把刀……”章铭语抬起手,示意他稍等。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杂乱的脚印,缓步靠近中心区域。
他在那把折叠小刀前蹲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勘查箱里取出强光手电和一把长镊子。
手电的光柱打在刀柄上,他俯身,鼻尖微微抽动。
除了雨水、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味,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铁锈般的腥气。
他用镊子尖端,极其轻缓地拨弄了一下刀柄根部那处暗红污迹旁的泥土。
“血迹。”
他头也不回,语气肯定地对张风云说,“初步看,是滴落状。
但量不大,而且被雨水严重冲刷过。”
他的目光继而转向那个书包。
书包的拉链是开着的,里面的书本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用镊子轻轻挑开一本练习册的封面,扉页上,清晰地写着“周舟”两个字。
“死者周舟的书包?”
他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自语。
“对,是他家人确认的。
据称他昨天下午放学后没有首接回家,最后被发现是在树林里。”
张风云补充道。
章铭语站起身,目光投向树林更深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他冷静地判断,“痕迹太混乱,而且,如果这里是致命的背刺发生地,血迹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这更像是一个……仓促的转移或丢弃点。”
他顿了顿,转向张风云,眼神凝重。
“张队,需要立刻让人以这个点为中心,辐射状向外搜索,特别是注意寻找更多、更清晰的非警员鞋印,以及……可能被掩埋或丢弃的染血衣物,或者其他任何可能与‘清理’现场相关的物品。
这把刀,和这上面的微量血迹,必须立刻送回实验室做DNA比对和血痕形态分析。”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瞬间为接下来的侦查指明了方向。
树林里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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