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免费阅读

那日睡前，他还在夸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醒来之后，便一脚将我踹下床榻，目光嫌弃地打量我许久。

在那之后，他开始拒绝我的靠近。

我自知年老色衰，去找仙人换了恢复容貌的方法。

打算变漂亮之后，再狠狠地砸晕他。

就在我即将成功之时，高烧中的陛下突然哭着说:

爸妈，我考上市重点高中了……

1

我是越帝发妻，十几岁便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宣默。

成婚那日，他握着我的手，耳根泛红，与我承诺: 红梨，此生我绝不负你。

他确实不曾负我。

十余载光阴，我伴他从皇子到越帝，从战场到皇宫。乱世烽火中，他披甲上阵，我随军而行，边境的风沙磨糙了我的肌肤，却从未磨灭他看向我时眼底的温柔。

这样的宣默，是天下最好的夫君，也是天下最好的皇帝。

但最近，我的陛下好像病了。

自从上次遇刺，他为我挡下一箭后，醒来便似变了个人。

从前的他会为我退散后宫，与我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说: 红梨，这天下女子再多，于我而言，不及你一笑。

如今的他却往后宫大力塞人，甚至去民间抢夺。不管对方是已婚妇人还是尚未及笄的孩子，不管是他亲叔叔的儿子，还是青楼的舞姬，甚至是当街乞讨的乞丐——只要容貌尚可，便被他强行带回宫中。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

从前的他受过太多苦，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在权谋倾轧中挣扎求生，因而他见不得天下人受苦。疫病肆虐时，他亲自踏入病坊，为垂死的百姓喂药。大旱三年，他与灾民同食硬如石块的馒头，面不改色地咽下，转头却将仅剩的一碗清粥递到我手中，轻声道: 红梨，你喝。

如今的如今的他却因一顿饭菜稍有不如意，便大发雷霆，摔杯砸盏，甚至连最精细的御膳也嫌粗粝。

从前的他写得一手好字，骑马射箭、吟诗对月，无一不精。我曾无数次在烛光下看他执笔批阅奏折，眉目沉静如墨，笔下字迹清峻如松。他总说: 红梨，这天下太重，我一人扛不起。我便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 我陪你扛。

如今的他笔迹却歪斜如鬼画符，骑马射箭更是一夜之间一窍不通。

从前的他为请仙人下山指点迷津，还乱世之中一片太平，不惜三跪九叩，爬行千级台阶，哪怕膝盖血肉模糊。

可如今的他……

他见仙人貌美，竟然强行把人留下，非要娶对方当媳妇?

2

荒唐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仙人貌美无双，一身武功更是了得。

可仙人，是个男子

我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栽倒，陛下……当真如此?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侍女低着头不敢答话，可那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殿门，连披风都来不及系，冷风如刀割在脸上，却比不上心口的寒意。

仙人……那是越国的恩人啊

那仙人师从无妄山，是我与宣默一同请下山的恩人，多年来为越国太平耗尽心血。仙人高洁傲岸，不图名利，只求天下安宁。

陛下他，竟因仙人貌美，强行将他绑入宫中，意图折辱?

可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来仙人的闷哼与铁链碰撞的声响，浑身发抖。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如此……

怎会如此啊

我的宣默，那个会施粥布济、会为百姓跪求苍天的夫君，怎会变成这样?

我抬手抚上心口，那里仿佛露了个洞，空荡荡地疼。

——他只是生病了。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

我的陛下，只是生病了。

我跑进偏殿，门口的侍卫见是我，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敢阻拦。

推开门的那一瞬，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几乎窒息。

仙人被铁链锁在床榻上，雪白的衣袍早已被血浸透，手腕脚踝磨得血肉模糊。

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如霜，只是此刻，那霜里淬了恨，死死盯着站在床边的——我的陛下。

陛下我扑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顾不得疼，伸手拽住他的衣摆，您不能这样仙师是越国的恩人，是您和我的恩人啊

宣默转过头来，眼神陌生得让我浑身发冷，双眼里只有讥诮和冷漠，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恩人?他嗤笑一声，一脚踹开我的手。

我摔在地上，掌心被碎瓷划破，又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嘶哑: 陛下，您忘了吗?当年您三跪九叩求仙师下山，是他说『天下苍生，值得一救』，才肯出山的啊您说过，此生绝不负他——

闭嘴他突然暴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我眼前发黑。

呼吸被扼住，我却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他突然松了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捂住头痛苦地低吼了一声。

滚……出去……他的声音变了调，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个暴戾，一个痛苦。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却在抬眼的瞬间怔住了——

他的眼神变了。

那一瞬，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熟悉的宣默。他望着我，眼底是无尽的悲凉和心疼，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伸向我，却在半空中猛地僵住，下一秒，他的表情再度扭曲，暴戾重新占据眼眸。

不自量力……他冷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对什么人说话。

我不知道我的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他病情比前几日更重了些。

陛下……我爬过去，血迹拖了一地，却仍固执地伸手想碰他，您醒一醒……我是红梨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忽然抬脚，狠狠踹在我的肩上。

我重重撞在台阶上，后脑一阵剧痛，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旧疾在胸口翻涌，喉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视线模糊间，我看到他又晃了一下，眼神再度变得痛苦。那一瞬，他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扑过来想要扶我，却在碰到我的前一秒，被某种力量强行拽了回去。

红梨……跑……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我醒来便马不停蹄地往仙人被安顿的住所赶去。

再见到仙人时。

我惊恐得差点叫出声，险些又晕了过去。

3

月光下，仙人的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皮肉翻卷。

那双曾经清冷如霜的眼睛，此刻望着我，竟没有恨，只有悲悯。

我双腿一软，跪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他干的?我颤抖着指着他的脸。

我自己划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仍带着那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他弯腰想扶我起身，你不必如此。

我想说话，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

他竟还在安慰我……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仙人，竟还在怜悯我这个罪人

为什么……我终于哭出声，陛下怎么可以这样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您……您明明……

他不是你的陛下。仙人忽然道。

我僵住了。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惨白，照得他脸上的伤口愈发狰狞。

他静静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宣默的魂魄还在体内，但已被异世灵魂侵占大半。换魂之术一旦完成，你真正的陛下，将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我的五脏六腑。

我摇摇欲坠，却在这一片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忽然感到一丝扭曲的释然。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荒唐的暴行，那些残忍的折辱，都不是我的宣默做的。

我的陛下还在那里，还在这个身体里挣扎，还会为我的受伤而痛苦……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那个会为我挡箭、会为百姓跪求苍天的宣默，怎么可能变成魔鬼?

他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啊……

求仙师救他我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冷硬的地面上，鲜血顺着鼻梁流下，只要能救回陛下，红梨愿以命相抵

仙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忽然轻声道: 方法有二。

其一，打晕他，断绝异魂操控。

其二，请我师父下山驱魂。

他顿了顿，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我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剑: 倾尽全力，保住我同门的命。

我愣住了。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指尖一直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恐惧。他在怕，怕他的师兄弟们也遭遇不测。

这个认知让我心如刀绞。

我答应您。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他们。

仙人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某种重担。

我望着他伤痕累累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陛下第一次带我去见仙人的场景。

那时仙人身着白衣，站在无妄山的雪松下，眉眼如画，恍若谪仙。陛下跪在他面前，额头抵着冰冷的雪地，说: 求仙师救救这天下。

而仙人只是轻轻扶起他，说: 好。

一个字，便改写了越国的命运。

如今，轮到我跪在他面前，求他再救一次——救救我的陛下，救救那个曾经与他并肩救世的少年君王。

离开时，天已微亮。

我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天际，忽然想起陛下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 红梨，待天下太平，我定为你折下世上最美的梨花。

而现在，梨花还未开，我的少年却快要消失了。

4

如今的陛下对我亦是厌弃非常，想要敲晕他属实有点困难。

我试过许多法子——在他必经的宫道上偶遇，端着亲手熬的羹汤候在殿外，甚至不顾体统地闯入议政殿。每一次，都被侍卫拦下，被他冷笑着挥手赶走。有一次，他甚至命人将我按在地上，捏着我的下巴讥讽道: 姜红梨，你这张脸早就让人倒尽胃口，还妄想争宠?

我沉默地承受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泪都不敢落。

我不能退。

直到那一日，我端着安神的汤药，又一次站在他的寝殿外。侍卫早已习惯我的固执，连拦都懒得拦，只是嗤笑着让开。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烛光下，陛下正倚在榻边看书。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眼神竟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

红梨?他轻声唤道，嗓音低哑，却熟悉得让我心尖一颤。

我僵在原地，汤药险些脱手。

——是我的宣默。

那一瞬，我几乎要扑过去抱住他，可残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我。

他见我站着不动，眉头微蹙，伸手道: 过来。

我一步步走近，心跳如擂鼓。

他的指尖触到我手腕时，温度烫得我发抖。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抚上我的脸，拇指轻轻蹭过眼下青黑，眼底满是心疼，他们没好好照顾你?

这语气，这眼神……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陛下……我哽咽着跪下来，额头抵在他膝上，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他叹息一声，将我拉起，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一声声踏实有力。我闭上眼，几乎要沉溺在这片刻的温存里。

红梨，对不起。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我摇头，死死攥住他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他又会变成那个陌生暴戾的君王。

就在我即将沉沦时——

胸口突然一凉。

我怔怔地低头，看见一截刀尖从心口穿出，鲜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衣襟上绽开刺目的红。

5

这古代人当真好骗。陛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快得近乎愉悦，随便演一演就上当了。

我缓缓抬头，对上他骤然变冷的目光。他唇角勾起，眼底满是讥诮，哪有半分方才的温柔?

等我杀掉你的执念。他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一字一句如毒蛇吐信，你最后的几缕魂魄也会魂飞魄散。到时候，这身体就是我的了啊哈哈哈——

剧痛席卷全身，我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冷。

黑暗如潮水涌来，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最后……还是没能救回他吗?

就在这时，发生了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