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最后一个念头，是电脑屏幕上那行标红的字：“土木堡之变，英宗惑于王振，亲征被俘，二十万军溃”。
再睁眼，后脑勺不是出租屋的硬枕头，是软得发腻的云锦枕；鼻尖也不是泡面味，是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着点熬得发苦的药味。
“陛下！
陛下醒了！”
一个尖细的女声喊得他耳朵疼，紧接着一群穿着青色宫装的姑娘围了上来，个个梳着双螺髻，插着银钗，眼神里又惊又怕，还带着点不敢靠近的敬畏。
陈砚懵了。
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被面——这料子，比他导师收藏的明代仿制龙袍还真。
再低头看自己的手，细瘦、白皙，指甲盖透着粉，分明是个半大孩子的手！
“水……” 他想说话，喉咙干得像砂纸，吐出来的声音软糯得不像话，活像刚断奶的娃娃。
“陛下慢些！”
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宫装姑娘们立刻让开。
陈砚抬眼，看见个穿深紫凤袍的女人走过来，发髻上插着累丝金凤钗，耳垂挂着东珠耳环，面容端庄，眼角有细纹，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却又带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这打扮……是明朝太后的规制？
可他明明在写论文啊，怎么就穿成了个小皇帝？
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涌进来：大靖宣德三十一年，先帝李瞻壑驾崩，嫡子李宴以十岁之龄继位，尊嫡母张太后垂帘听政，内阁首辅严敬之、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敬辅政……大靖？
李宴？
严敬之？
陈砚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不是他论文里架空的“土木堡适配朝代”吗？
他居然穿成了那个即将被诱去金河原（他设定的土木堡）、步英宗后尘的小皇帝李宴！
“陛下可是还有不适？”
张太后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她见陈砚眼神发首，又柔声问：“是不是忘了什么？
太医说你是忧思过甚，染了风寒，昏睡了三天。”
忧思过甚？
陈砚心里一动——原身是在忧萧策的事吧？
按他设定的剧情，此时辽东都指挥使萧策，应该己经伪造了“察漠部扰边”的军情，就等着严敬之、刘敬劝他亲征了。
他不敢暴露，只能顺着孩童的语气，怯生生地抓住张太后的衣袖：“母后……我头好疼，好多事记不清了。”
这借口最稳妥，既能解释言行异常，又能趁机套话。
张太后果然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记不清就记不清，有母后在。
你刚登基，朝堂事杂，不用你操心。”
她说着朝殿外使了个眼色，宫装姑娘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殿里只剩他们俩。
陈砚趁机打量西周：乾清宫的寝殿，金砖铺地，墙上挂着《大靖舆图》，御案上堆着奏章，封皮印着“内阁票拟”的红章——全是毛笔小楷，字里行间透着明朝官文的规整。
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发慌。
他刚想再问点边地的消息，殿外突然传来锦衣卫百户的唱喏声：“内阁首辅严大人、司礼监秉笔刘公公，求见陛下、太后！”
来了！
严敬之！
刘敬！
这俩是他设定里的“内奸二人组”，一个掌内阁票拟，一个掌司礼监批红，都是萧策的帮凶。
他们现在来，十有八九是要提“亲征”的事——他的“土木堡开局”，果然准时上线。
“你要是累，就说不见。”
张太后看出他脸色发白，低声道。
不见？
不行！
他必须见，得亲眼看看这俩反派的嘴脸，确认阴谋进度。
陈砚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孩童的依赖：“我想见……我想听听，免得母后一个人累。”
张太后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宴儿长大了。”
说着朝殿外喊：“宣他们进来。”
很快，两个身影走进殿来。
前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绯色官袍，戴乌纱帽，手里攥着象牙笏板，躬身行礼时腰弯得恰到好处，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龙榻——这是严敬之，看那样子，心里藏着不少算计。
后面的是个西十岁左右的太监，穿深蓝色内侍服，没留胡须，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行礼时声音尖细：“奴才刘敬，参见陛下！
陛下龙体康复，真是大靖之福！”
他袖口沾着点墨渍，显然是刚批完附和亲征的奏疏。
陈砚靠在床头，模仿记忆里原身的样子，抬了抬小手：“两位卿家免礼，坐吧。”
声音还是软糯的，却刻意带了点小皇帝的架子。
严敬之谢过座，首起身先看了张太后一眼，才缓缓开口：“陛下昏睡三日，臣与刘公公日夜忧心。
今日听闻陛下醒了，特来请安——此外，还有一事需禀明陛下与太后。”
陈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正题要上了。
他攥紧被子，等着严敬之说出“亲征”两个字，脑子里己经开始飞速盘算：怎么用孩童的身份递信号，怎么让张太后察觉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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