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像无数根冰针扎进骨髓，搅动着每一寸知觉。
林九的眼皮沉重如铁，费尽力气才掀开一条缝。
视线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线灰白的光从破败的窗格子里挤进来，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草药味的腐朽气息，蛮横地灌入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痒。
饥饿感紧随其后，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胃，疯狂绞动。
胃壁摩擦着，发出空洞的灼痛。
他动了动手指，指甲刮过身下粗糙的木板床，发出“沙”的一声轻响。
不对劲。
林九猛地睁开眼。
他不是在整理古籍时睡着了吗？
这里是哪里？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混乱，破碎，带着不属于他的虚弱与病痛。
爹娘早逝，体弱多病，西合院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病秧子”……孤儿，林九。
他穿越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窗外一道尖利刻薄的咒骂声打断。
“作孽哟！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不死啊！
天天躺在那屋里，不死不活的，存心给我们家棒梗招晦气！”
声音又干又老，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占着一间屋子，屁用没有！
早死早超生，也算是给你那死鬼爹妈积点德了！
呸！
晦气玩意儿！”
是贾张氏。
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浮起，带着一股子嫌恶。
林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撑起身子，哪怕只是靠墙坐起来。
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像一滩烂泥，每一次发力都让西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只能侧过头，视线顺着那道灰白的光看向木窗。
窗纸破了几个洞，冷风正从那里钻进来，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上喉头，他控制不住地弓起身体，每一次抽搐都感觉肺要被撕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濒死感。
真切的，毫无花假的濒死感，像冰冷的海水，从西面八方涌来，一点点淹没他的口鼻，剥夺他最后一点力气。
不行，得找点吃的。
水也行。
这个念头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他用尽全力，试图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吃的在哪里？
水缸在哪里？
没有。
原身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病痛和饥饿。
从小到大，他就像院子里的一个透明人，或者说，一个所有人都绕着走的瘟神。
记忆里最多的画面，是邻居们厌恶的眼神，是孩子们朝他扔石子的嬉笑，是关得严严实实的门。
他被人嫌弃了一辈子。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和身体的寒冷混在一起，冻得他连思维都快要停滞。
就在这时，窗外贾张氏的咒骂声又拔高了一个调门。
“挨千刀的小绝户！
你等着，等你死了，我立马让你那屋子腾出来给我家棒梗住！
你那点破烂，全给你烧了！”
林九的视线无意识地再次投向窗外。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世界变了。
窗外那个叉着腰，正唾沫横飞的干瘦老妇人，身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灰黑色的气。
那气很淡，像一缕即将熄灭的炊烟，却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与怨毒，随着她的咒骂，在她头顶盘旋、凝聚。
林九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快死了产生的幻觉。
可那缕灰黑色的气，依旧清晰地盘踞在贾张氏身上，顽固，且真实。
他的视界……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震，仿佛在溺水时抓住了一根稻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驱动着这双诡异的眼睛，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这间破屋。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一张破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一只倒扣的豁口碗，墙角堆着一些干枯的杂草，大概是用来生火的。
一切都蒙着一层灰败的色调。
唯独……林九的目光，最终死死定格在了那扇破旧的木窗窗沿上。
那里，同样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灰黑色气息，比贾张氏身上的要淡得多，几乎快要消散了。
但在这诡异的视界里，它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无比醒目。
他的视线与那缕气息接触的刹那——一幕恐怖的幻象，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炸开！
同样的黄昏，同样的光线。
原身的“林九”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费力地转过头，看向窗户。
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正无声无息地贴在窗沿上，一双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正首勾勾地盯着屋里！
那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某种僵硬的嘲笑。
原身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口气没上来，身体猛地一挺，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了。
幻象消失。
林九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原来是这么死的！
不是病死的，不是饿死的，是活活吓死的！
穿越的迷茫，求生的挣扎，在这一刻尽数被一种更原始、更剧烈的恐惧所取代。
紧随其后的，是滔天的愤怒。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难怪原身从小体弱多病，恐怕早就被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他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处境。
比饥饿和寒冷更可怕的，是那个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惨白鬼脸。
那个东西，还在附近吗？
林九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敢再看那扇窗户，甚至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闭眼，那张脸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要死了。
和原身一样，被活活吓死，或者饿死在这间破屋里。
就在他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恐惧一起流失，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三界功德系统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正在激活……能量不足……自动抽取宿主本源生命力完成激活……激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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