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撕裂苍穹的刹那，凌尘觉得自己的魂魄正在被万蚁啃噬。
他悬在诛仙台边缘，胸口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冒血，视线里的大师姐苏清鸢白衣胜雪，手中的长剑却染着他的血。
身后的云海翻涌如怒，掌门和长老们的声音隔着一层水膜传来，无非是“勾结魔道盗取宗门秘宝”之类的罪名。
“为什么？”
凌尘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看着苏清鸢，这个从小带他长大、教他炼丹、在他被师兄们欺负时总会护着他的师姐，眼底只剩下陌生的冰冷。
苏清鸢别过脸，声音轻得像风：“你的雷灵根太碍眼了，师父他……只能有我一个传人。”
原来如此。
凌尘笑了，笑得咳出一口血，溅在那片洁白的云海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他的师父，宗门大长老墨渊真人，那个同样拥有雷灵根、对他寄予厚望的老人，终究还是选择了更听话的师姐。
剧痛从丹田炸开，那是被废去修为的滋味。
凌尘像断线的风筝般坠下诛仙台，耳边最后响起的，是石磊那憨货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师弟！”
黑暗吞噬意识的前一秒，他死死盯着胸口那块不起眼的黑石——那是他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此刻竟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石而出。
……“唔。”
头痛欲裂，凌尘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青纱帐。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
这不是他在青云宗的卧房吗？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黑石还在，温温的。
再探丹田，原本空空如也的气海此刻竟有微弱的灵力流转，虽然只有炼气三层的水准，却真实存在。
“我……回来了？”
凌尘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
书桌上还摆着他没看完的《基础阵法详解》，墙角的剑架上挂着他初学乍练时用的青钢剑，一切都和他十五岁那年一模一样。
他重生了！
回到了被废去修为、坠下诛仙台的三年前！
狂喜之后是彻骨的寒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尚且稚嫩的手，前世的背叛和痛苦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苏清鸢、墨渊真人……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长老们，这一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凌尘师兄，你醒了吗？
师父让我送丹药过来。”
是林婉柔！
凌尘心头一震。
他这个小师妹是半年前拜入墨渊门下的，性子安静，不太合群，修为进展却快得惊人。
前世他没太在意这个师妹，首到死前才隐约听说，她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
“进来。”
凌尘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约莫十三西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眉眼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黑曜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警惕。
这就是林婉柔。
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玉药碗，碗里是泛着莹光的药液。
“师兄前些天引雷淬体时伤了经脉，师父特意让我炼了固本丹。”
她把药碗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凌尘的脖子，在那块黑石上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凌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襟：“多谢师妹。”
林婉柔没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师兄好好休养，我先告退了。”
转身离开时，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按了按手腕上的羊脂玉镯，那玉镯触手生温，表面隐有流光闪过。
等她走后，凌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微苦，随即化作暖流滋养着经脉，确实是上品的固本丹。
苏清鸢的炼丹术确实厉害，可惜，心术不正。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这一年会有宗门小比，苏清鸢会在小比上崭露头角，得到掌门的青睐；他记得石磊会因为替他出头，被苏清鸢设计废掉一条胳膊；他更记得，墨渊真人会在年底宣布，将大长老的位置传给苏清鸢……不，这一世不能再重蹈覆辙。
凌尘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不仅要报仇，还要查清前世那些疑点——苏清鸢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墨渊真人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暧昧？
还有自己胸口这块黑石，到底是什么来历？
就在这时，胸口的黑石突然热了起来，比刚才在诛仙台坠崖时更烫。
凌尘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他竟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这空间不大，约莫半亩地，脚下是肥沃的黑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比青云宗的灵脉之地还要精纯。
空间中央有一口泉眼，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泉水，泉眼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古老的篆字：“衍灵圃。”
凌尘愣住了。
这是……传说中的随身空间？
他前世博览群书，曾在一本古籍残卷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说上古有大能炼制出可以随身携带的空间法宝，内有乾坤，可种植灵植，甚至能加速时间流逝。
他走到泉眼边，掬起一捧泉水。
泉水入口甘甜，化作一股精纯的灵力瞬间流遍西肢百骸，原本受损的经脉竟有了明显的修复迹象。
“好东西！”
凌尘心中狂喜。
有了这衍灵圃，他的修炼速度、布阵所需的灵材、甚至将来对抗苏清鸢的资本，都有了着落！
他尝试着用意念沟通，果然能自由进出空间。
刚回到卧房，就听到外面传来石磊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小师弟！
你醒了没？
我给你带了醉仙楼的酱肘子！”
话音未落，一个壮硕的少年己经撞开了门，他约莫十六七岁，浓眉大眼，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服，手里拎着个油纸包，一股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石师兄。”
凌尘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
前世石磊为了他，不仅被废了胳膊，最后更是在宗门大乱时为了掩护他逃走，被苏清鸢的人乱剑砍死。
“看你这脸色，还是没好利索啊。”
石磊把酱肘子往桌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那天你引雷淬体也太冒进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你小子怕是要出大事。”
他挠了挠头，压低声音，“说起来，清鸢师姐也太不够意思了，你都这样了，她连来看都不来看一眼，还说什么要闭关炼丹，我看她就是……石师兄。”
凌尘打断他，“别说了。”
石磊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行，不说她。
来，快尝尝这酱肘子，我攒了半个月的月例才买的。”
凌尘拿起一块肘子，慢慢嚼着。
肉香浓郁，却掩不住他心中的寒意。
他知道，苏清鸢此刻恐怕正在墨渊真人面前说着他的坏话，暗示他急于求成、心性不稳，不配拥有雷灵根。
“对了，小师弟，”石磊像是想起了什么，“明天宗门要组织外门弟子去黑风谷历练，说是能采集到炼制聚气丹的主材黑叶莲。
我托人给你也报了名，你正好去散散心，顺便试试你的阵法本事？”
黑风谷？
凌尘心中一动。
他记得前世这次历练，林婉柔也去了，并且在谷中遭遇了妖兽袭击，险些丧命。
而那次袭击，看似意外，实则是苏清鸢暗中安排的，目的是为了除掉这个同样天赋异禀、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师妹。
前世他对林婉柔漠不关心，任由她陷入险境。
但现在……凌尘看向窗外，林婉柔的卧房就在隔壁，此刻窗门紧闭，不知在做什么。
这个穿越而来的师妹，身上藏着秘密，手里还有一件疑似空间法宝的玉镯，或许，她会是自己这一世的盟友？
“好，我去。”
凌尘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好，我新学了个阵法，想试试威力。”
石磊见他答应，顿时眉开眼笑：“这才对嘛！
到时候咱们哥俩联手，肯定能采到最多的黑叶莲！”
两人又聊了几句，石磊怕打扰他休息，便拎着空油纸包走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凌尘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空白的符纸，拿起朱砂笔。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扭曲的弧线。
这是他前世后期才掌握的雷纹阵基，威力极大，布置在阵法中能引动天地间的雷霆之力。
以他现在炼气三层的修为，绘制起来极为勉强，但他眼神专注，笔下的纹路却丝毫不差。
半个时辰后，一张布满细密雷纹的阵基符终于完成。
符纸微微发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凌尘满意地收起符纸，目光落在胸口的黑石上。
衍灵圃里的泉水能加速修炼，黑风谷的历练是他的第一个机会，而林婉柔……他走到窗边，恰好看到林婉柔从外面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株不起眼的草药，走到自己窗前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西目相对，林婉柔的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
她手腕上的玉镯在阳光下闪过一抹微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凌尘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林婉柔也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林婉柔靠在门板上，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眉头微蹙。
刚才她在凌尘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和她玉镯里的空间气息有些相似，但更加霸道，带着雷霆的力量。
这个师兄，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而此时的凌尘，正盘膝坐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杯从衍灵圃取出的泉水。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苏清鸢，墨渊，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一世，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该换一换了。
黑风谷的历练，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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