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刮得人脸颊生疼。
京城外的乱葬岗早己被冻得一片死寂,枯树枝桠在风雪中扭曲着,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刚满三岁的阿弃裹着半块发霉的破麻布,布料上满是补丁和污渍,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她缩在一具早己冻僵的流民尸体旁,小小的身子因为寒冷而不停发抖,只能用那具尸体仅存的一点余温,勉强维持着呼吸。
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阿弃”是乱葬岗里其他流民随口叫的——因为她是被遗弃在这里的孩子。
她也不记得爹娘的模样,脑海里只有模糊的暖光和断断续续的歌谣,可那些记忆像握在手里的雪,一用力就化了。
在乱葬岗的三年,从捡到他的婆婆在一年前的大雪夜里被活活冻死开始,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下去,饿了就去抢野狗嘴边的残食,哪怕被狗咬得鲜血淋漓;冷了就往死人堆里钻,用尸体的遮挡抵御风雪;遇到其他抢食的流民,就蜷缩在角落装死,等他们走了再爬出来。
今日的雪比往常更大,阿弃怀里揣着半块啃得坑坑洼洼的窝头,那是她昨天从一个昏迷的老流民身边偷来的,己经硬得像石头。
她正用冻得发紫的小手一点点掰着窝头往嘴里塞,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人骑马踏雪而来,马蹄溅起的雪沫子打在阿弃脸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女子,身披一件黑色狐裘,腰间悬着一柄镶银的绣春刀,刀鞘上的纹路在雪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她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扫过乱葬岗时,突然停在了阿弃身上。
“这孩子竟还活着?”
女子勒住马缰,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
她身后的随从立刻上前,用马鞭拨了拨阿弃身边的尸体,皱眉道:“将军,不过是个快死的小叫花子,冻了这么久,怕是活不成了,何必在意?”
被称作“将军”的女子却翻身下马,厚重的狐裘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她蹲在阿弃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皮革的气息。
阿弃以为她要抢自己怀里的窝头,猛地将窝头往怀里一藏,梗着脖子瞪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子。
女子见她这副模样,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像雪地里的一点火星,转瞬即逝。
“倒是个有气性的。”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暖意,轻轻碰了碰阿弃冻得僵硬的脸颊,“跟我走,往后不用再抢野狗的东西吃,也不用再睡死人堆。”
阿弃盯着女子腰间的绣春刀,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些腰佩刀剑的随从,心里清楚:跟着这个人,或许能活下去;可要是不跟,今晚这场大雪,她大概率会变成乱葬岗里的另一具尸体。
她攥紧手里的窝头,把最后一小块塞进嘴里,然后点了点头,连一声“谢谢”都没说——在乱葬岗的三年,她只学会了一件事,想活下去,就得抓住每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
女子见她点头,便站起身,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把我的备用斗篷拿来。”
随从立刻递过一件灰色的粗布斗篷,女子亲自蹲下身,将斗篷裹在阿弃身上。
斗篷很大,几乎把阿弃整个人都罩住了,里面残留的体温让阿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上马吧。”
女子将阿弃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阿弃第一次骑马,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紧紧抓着女子的狐裘下摆。
马匹嘶鸣一声,转身朝着京城的方向跑去,风雪被抛在身后,阿弃趴在马背上,看着越来越远的乱葬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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