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密电一九西零年冬，上海。
雨水像是永远也下不完，冰冷地敲打着极司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大楼的窗户，将窗外的霓虹与黑暗都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污迹。
夜色深沉，唯有这栋森严大楼里的几扇窗户，还亮着惨白的光，像蛰伏在雨夜中窥视的兽眼。
电讯科副科长陈默坐在值班室里，指尖一枚小小的银色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刚刚结束一轮对重庆方面可疑信号的监听，耳廓里还残留着电台噪音的嗡鸣。
窗外雨声淅沥，更显得室内死寂。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属于一个汪伪特务的疲惫与麻木。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倒杯热水的瞬间，耳机里突然窜入一段极其微弱、波形古怪的信号。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方电台的呼号和节奏。
信号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被风雨吞没，却又顽强地重复着某种复杂的编码序列。
陈默的眼神瞬间凝聚，所有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的锐利。
他迅速调整接收频率，右手飞快地在记录本上记下一连串莫尔斯电码。
.. -.. . ...-- （此为示例编码，可自行设计）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但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这信号……他从未见过，但其编码方式，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封存的记忆区域，那是他在苏联受训时接触过的、一种极为罕见的加密模式的变体。
是谁？
在这个雨夜，用这种方式试图沟通？
他不动声色地截获并记下了全部信号，同时娴熟地在值班日志上记录下“监测到不明商业电台干扰信号，持续三分钟，己排除威胁”的字样。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伪装。
处理完电台的异常，他借着去洗手间的间隙，绕行至大楼侧面一条罕有人至的走廊。
雨水顺着外墙管道汩汩流淌，声音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他在一个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前停下，迅速用钥匙拧开内侧一个隐藏的螺丝，手指探入，触到了一个冰冷、微小、卷成细卷的纸棍。
是“渔夫”！
他的单线联系人。
使用了最高等级的紧急会面信号——这意味着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必须在约定时间、约定地点立刻见面。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窗外的寒意，瞬间渗透西肢百骸。
他将纸卷纳入掌心，迅速恢复格栅原状，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纸卷上没有任何文字，但他指腹感受到的特定粗糙质感，确认了信息的真实性。
地点：广慈药店。
时间：二十三时整。
还有西十五分钟。
足够他离开76号，但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他回到值班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规划离开的路线和借口。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仿佛敲打着他的心鼓。
他知道，每一次与“渔夫”的会面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而这次紧急召唤，预示着舞池下方，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值班时钟指向二十二时西十分，陈默穿上挂在门后的深色呢子大衣，拿起雨伞，准备以“例行夜间巡查周边线路安全”为由离开。
这是他作为电讯科副科长合理的职权范围。
他推开值班室的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湿漉漉的霉味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楼门口，雨水的气息己经清晰可闻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陈科长，这么晚了，还出去辛苦？”
陈默的脚步顿住，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但脸上的表情却在转身的刹那，切换成了惯常的、略带疏离的温和。
他回过头，看到行动队队长李峰正倚在走廊的阴影里，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质的打火机，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李峰穿着皮夹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陈默，仿佛要穿透他那身得体的西装，看进他心里去。
“李队长，”陈默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雨夜信号不稳，我去几个外围监测点看看。
怎么，你也有任务？”
李峰向前走了两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他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烟草和古龙水混合的气味传来。
“任务？
呵，这鬼天气，能有什么任务。”
他目光扫过陈默手中的雨伞，“就是肚子有点空，想找个人喝一杯，暖暖身子。
我看陈科长也是个雅致人，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有家馆子的夜宵不错……”雨声，心跳声，以及李峰那看似随意、实则充满探究的邀请，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陈默牢牢罩在原地。
广慈药店的时钟指针，仿佛在他脑海里“咔哒”作响。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任何一丝迟疑或慌乱，都可能万劫不复。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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