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也吹落了树上的花瓣。
那花瓣如雪花般飘落，轻轻地落在了说书人的案上。
说书人微微一笑，他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
“话接上回，”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他们六人，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台下，一个小男孩起哄，嘲笑角落里一位老婆婆。
她身上的衣服己经洗得发白，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十分破旧。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也乱蓬蓬的，仿佛很久没有梳理过。
“喂喂喂！”
一阵刺耳的笑声，“你们看那个脏兮兮的丑老太婆又过来听书了，听得懂吗？
哈哈哈！”
说话的是一群正在听书的孩子，他们看到老婆婆后，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其中一个男孩更是指着老婆婆，对旁边的一个男孩说道：“杨二狗，你快去把她赶走！
要是你不把她赶走，以后就别想跟我们一起玩了！”
在同伴的怂恿下，杨二狗的男孩捡起石子朝她砸去，怯怯地驱赶。
老婆婆宛如一座雕像般稳稳地坐在那里，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闭，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任凭那些石子在她的脚边滚落、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这些外界的干扰对她来说完全不存在。
箫声起初若有若无，仿佛从桃花林深处被风轻轻推来，绕过书场的檐角，又悄悄落在案几与石阶之间。
那声音清而不寒，润而不腻，像一泓春水绕过青石，带着三分少年气的明快，又有七分江湖路的清寂。
桃花香也随之而来，不是浓烈的香，而是被阳光晒暖后的淡淡甜意，在空气里轻轻一荡，便把人的心也荡软了几分。
紧接着，少年爽朗的笑声从人群后面炸开，像一串清亮的石子投进湖心，激起层层涟漪。
笑声里有肆无忌惮的欢喜，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
孩子们的喧哗被这笑声一压，竟不自觉地安静了片刻。
连说书人的惊堂木，也顿了一拍。
箫声在笑声之间穿行，像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散乱的人声与花瓣都串了起来。
阳光穿过叶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随着风轻轻摇晃，仿佛连时间也被这箫声与笑声牵得慢了半拍。
那个奇怪的老婆婆原本一动不动，此刻却像被什么从深处唤醒。
她僵硬的肩膀微微一颤，手指在膝上无声地扣了一下，像在暗中应和着某个久远的节拍。
箫声转了个弯，轻轻一挑，落下两三个短促的音符，像少年回头时的一声招呼；随后又变得绵长，像极目远眺的一条路，一首通向看不见的远方。
那笑声也渐行渐近，与箫声一唱一和，仿佛在对她说：别怕，我回来了。
而这箫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老婆婆尘封的记忆。
她缓缓睁眼，在刺眼的阳光中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身影，颤抖着喃喃道：“是……你们回来了吗？
是你们……来找我了吗？”
她的指尖在膝上轻轻一颤，像是被箫声挑醒的旧梦。
她试着撑起身，膝盖与木椅摩擦发出干涩的声响。
那一瞬，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踉跄一步，重重地摔倒在青石地上，手臂擦破，渗出细细的血线。
孩子们哄然大笑，石子在她脚边滚来滚去。
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向那道箫声的方向爬去。
每挪动一寸，都像跨过一道旧伤。
她的指节磨得通红，衣袖被尘土染暗，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箫声在前方回旋，像是在耐心地等她。
她喃喃着：“再等等我……再近一点……”她终于撑起了半个身子，抬起头，看到少年们的背影正渐行渐远。
她想喊，却只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气音。
泪水模糊了视线，阳光也仿佛被泪水过滤成了温柔的金色。
就在这时，一阵风拂过，桃花瓣如雨般落下，在她与那背影之间织成了一道淡粉色的幕。
箫声与笑声在风里慢慢远去，而她依旧望着，首到那道背影融化在光影之中。
挣扎着起身，却踉跄摔倒。
周围的孩子哈哈大笑，她却毫不在意，朝着那身影爬去。
仿佛那就是她就是剩余时间的光，让她所有的忍耐与守望，仿佛都有了答案。
是她在无数个黄昏里，靠着回忆撑过的寒夜；是她把名字刻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的回声。
它来的那么轻，轻的快要抓不住它。
箫声渐行渐远，少年的背影也越走越淡。
她抬眼望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歌谣：“清风白昼，翻过了九州……”眼前的桃花瓣，与记忆里那年的一模一样，在空中打着旋儿，轻轻落下。
说书人的惊堂木，忽然幻化成了当年结义时，兄弟们敲击酒碗的清脆声。
那阵箫声，也与记忆里的完美重合，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孩子们的笑声渐行渐远，像被风带走的尘沙，天地间只剩下那熟悉的旋律，和她心中滚烫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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