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几乎要撕裂李瑞的耳膜。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和铁锈燃烧后的焦糊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厚重感。
“李瑞！
你耳朵聋了吗！
让你把车床这块地给老子清理干净！”
一声咆哮炸响，穿着深蓝色工装、挺着肚子的车间主任老张，正用手指着李瑞的鼻子。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李瑞脸上。
八台车床，每一个车床旁边，都堆着一堆小山包一样的废料渣。
李瑞的脑袋一阵阵发懵，这股怪味道刺激得他发出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部，带来火烧一样的疼痛。
他不是在21世纪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里，为了一个关键数据连续几天通宵熬夜吗？
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的碎片疯狂涌入，属于另一个“李瑞”的人生在他脑中播放。
七十年代末，红山机械厂，一个因为“思想不端”，从技术科被下放到机修车间的年轻学徒。
而他，21世纪的高级工程师李瑞，现在就是这个倒霉蛋。
“看什么看！
还不快动！”
老张见他发愣，更加不满，“别以为你读过几天书、从上面下来就了不起，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手脚不利索，思想还有问题，你就是厂里的蛀虫！”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偷笑。
不远处，一个正在操作车床的老师傅王强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轻蔑。
自从李瑞被下放到这个厂，分配到机修车间，王强就成了他的带班师傅。
王强是建国以来第一批老工人，技术过硬，王强也自恃身份，一张嘴不是训斥，就是讥讽。
“小李啊，张主任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耍你那知识分子的臭脾气。”
王强的语气带着一股老资格的教训意味，“在车间，手上的功夫比脑子里的墨水管用。”
李瑞的目光扫过王强操作的那台C616车床。
那台车床的年纪可能比他还大，床身油漆斑驳，运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溜板箱在漏油，主轴的转动带着微不可察的晃动。
以他21世纪的经验判断，这台车床的加工精度误差，至少在0.2毫米以上。
用这种设备干活，废品率高得惊人。
“愣着干什么！
要我请你吗？”
老张的声音再次提高，他从墙角拿起一把磨秃了毛的扫帚，用力扔在李瑞脚下。
“把那堆废料清出去，还有机床下面那摊油污，给我擦干净，不干净我别怪我让你舔干净！”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周围的工友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聚焦在这里。
有同情，有麻木，更多的是看热闹。
李瑞沉默不语。
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初来乍到，还摸不清情况，一味反抗只会招来反感和更严厉的惩罚。
他默默拿起扫帚，走向一堆散发着金属腥气的铁屑废料。
废料在车床基座旁堆积着，一条条泛着蓝光的细长的铁屑，杂乱地缠绕着，比最锋利的刀刃还锋利。
这种铁屑废料，用扫帚根本扫不动。
他转身找到角落里一个木把平铲，倒扣过来刮拉着废料，试图把它们聚集在一起，铲到铁皮料车里。
缠绕着的铁屑残卷，随着拉动伸展开来，肆意抖动，手指无意间触到，被划出一条深深的血印子，血珠渗出，越聚越多，汇集成一条血路。
李瑞使劲甩了甩手，血珠飞溅， 摸摸工作服的口袋，空无一物。
他只能让伤口在空气中静置几分钟。
血慢慢凝结。
躬身拿起扫帚，弯下腰的瞬间，又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具身体很虚弱，看着有点儿营养不良，在这恶劣的工作环境中，下一步必须提高身体素质。
他用破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铁屑，动作机械。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分析。
C616的溜板箱漏油，大概率是密封圈老化失效。
主轴晃动，应该是滚珠轴承磨损过度，导致游隙太大。
要解决，其实不难。
更换密封圈，再用允许的最精密方法，比如研磨配合，调整轴承间隙，就能大幅提升精度。
甚至，他脑中还冒出一个更超前的想法，如果能用上后世的聚西氟乙烯做密封件，再换上一套圆锥滚子轴承……这台破烂车床的性能，至少能翻一倍！
就在他脑中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身体的苦痛也达到了顶点。
肺部灼痛，双手冰冷，他应该是感冒导致有肺炎的趋向。
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就要这样死在这个机器轰鸣的车间吗？
不甘心！
他一个掌握着未来百年科技的顶尖人才，怎么能这样窝囊地死去！
“咳……咳咳！”
李瑞咳得更厉害了，他扶着冰冷的车床，感觉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
他的视网膜上，毫无征兆地闪过一道幽蓝色的光芒。
周围嘈杂的轰鸣声，老张不耐烦的催促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变得模糊不清。
一行冰冷的，由无数微小数据流组成的字体，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求生欲……检测到宿主的身体正在进行高强度‘劳动’……检测到宿主的大脑产生了‘创造性思维’……‘劳动’+‘创意’，符合激活条件……劳动者创意系统……正在激活……激活成功。
李瑞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系统？
作为一名饱览网络文学的21世纪青年，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他的金手指！
他穿越到百年前这个绝望年代，最大的依仗！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幽蓝色的界面再次发生变化。
一个简洁的，类似任务面板的窗口弹了出来。
新手引导任务发布：任务名称：初露锋芒任务内容：在24小时内，指出并解决一个身边问题。
任务奖励：积分+10，解锁‘材料硬度初级感知能力’。
李瑞的心脏狂跳起来。
机会！
这是他摆脱当前困境，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第一个机会！
“磨磨蹭蹭的！
一堆废料都弄不完！
你还能干什么！”
老张的骂声将他从系统的震撼中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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