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是吧?
你姐姐苏晴的实验室出事了,赶紧过来!”
尖锐的电流声刺得耳膜发疼,苏念捏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泛白,刚采的茉莉花瓣从帆布包里滑出来,落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转眼被正午的阳光晒得蔫软。
她甚至没听清对方说的 “出事” 是哪种出事,脚下的电动车己经疯了似的往市区冲,车筐里的玻璃采样瓶撞得叮当乱响。
西十分钟前,她还在郊区的茉莉园里给姐姐发语音:“晴晴姐,这批双瓣茉莉的香气太正了,晚上给你带过去调样。”
现在,派出所民警的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实验室反锁着,监控断了,就剩半块碎瓶子,你快来认认。”
电动车猛地刹在 “晴风调香工作室” 楼下,苏念踉跄着撞开玻璃门,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茉莉香,而是一股诡异的气息 —— 清冽的花香里,裹着像血干透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时带着刺人的凉。
穿警服的王警官正蹲在操作台旁,见她进来立刻起身,眼神里的审视像针:“你姐姐昨晚十点进了实验室,之后再没人出来过。
门窗反锁,没有撬动痕迹,这瓶子是在操作台中央发现的。”
苏念的目光像被黏住,死死钉在那半块碎玻璃上。
那是姐姐的宝贝 —— 意大利手工吹制的香水瓶,瓶身外侧刻着小楷 “晴” 字,是苏晴每调完一款样香必做的标记。
可现在,“晴” 字被人用利器划得支离破碎,边缘沾着暗红的印记,像被人刻意剜去的名字。
更诡异的是,碎瓶周围撒着一圈赭石色的工业颜料,与姐姐惯用的天然矿物色粉格格不入。
“不可能。”
她冲过去想碰,被王警官一把拉住。
手套递过来时,她的手还在抖,指尖刚触到玻璃就猛地缩回 —— 那冰凉的裂痕里,藏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香水的铁锈味。
“忘忧” 是姐姐的命。
三年前苏念抑郁症最严重时,姐姐在实验室熬了七个通宵,用茉莉、橙花和洋甘菊调出这瓶 “治愈香”,说 “闻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苏晴连瓶身的灰尘都舍不得擦,怎么会亲手摔碎它?
“监控呢?
查监控啊!”
苏念抓住王警官的胳膊,声音发颤。
“坏了。”
王警官的语气带着无奈,“昨晚八点整突然断的,技术科说不是设备老化,是人为切断的线路。”
人为切断?
苏念的后背瞬间爬满寒意。
姐姐的监控是三个月前刚换的防爆款,密码只有她们姐妹俩知道。
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断监控、反锁门窗,还留下这么个 “碎瓶现场”?
“嗡 ——”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着 “陆沉” 两个字。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沉,她的男友,沉光香氛画廊的主理人,也是昨晚她拜托 “帮忙照看姐姐” 的人。
“念念,你到哪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背景里有汽车鸣笛,“我刚从医院出来,王警官说晴晴姐她……医院?
你去医院做什么?”
苏念打断他,鼻尖突然捕捉到空气里的另一丝气味 —— 是陆沉惯用的雪松古龙水,可这味道怎么会飘在工作室门口?
“我妈透析,刚结束就接到电话。”
陆沉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掩饰什么,“你别慌,我己经在往那边赶了,最多十分钟到。
记住,别碰任何东西,等我来。”
挂电话的瞬间,苏念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不知何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楼下,陆沉正从车里下来。
他穿着常穿的深灰色西装,袖口却沾着一块未干的赭石色颜料,与碎瓶旁的颜料一模一样。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他走过香樟树下时,风吹起他的衣角,一股刺鼻的工业酒精味飘了过来 —— 那是姐姐最痛恨的造假原料,陈曼的 “曼氏美妆” 最常用这个。
陆沉也看见了她,快步冲进来,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念念,别怕,有我在。”
雪松味扑面而来,却压不住那股工业酒精味。
苏念下意识地后退,目光落在他的指尖 —— 指缝里沾着一点淡紫色的粉末,是薰衣草花粉。
姐姐的工作室里,从来没有薰衣草。
因为苏念对薰衣草过敏,从大学学调香起,苏晴就把这种香料从自己的配方里彻底剔除,连工作室的香薰都换成了茉莉味。
“你昨晚来过这里?”
苏念的声音像结了冰。
陆沉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间慌乱,随即又强行镇定:“没有啊,我一首在医院陪我妈。”
他避开她的目光,转头问王警官,“里面情况怎么样?
晴晴姐是不是……陆沉,” 苏念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袖口的颜料,“这颜料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身上的工业酒精味,你别告诉我是画廊沾到的 —— 你画廊用的是丙烯颜料,不是这种会掉粉的工业料。”
周围的蝉鸣突然变得聒噪,阳光透过玻璃,在陆沉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忽然想起上周六去画廊找他时,听见的那场争吵。
是陈曼的声音,尖锐又刻薄:“陆沉,你妈还在医院等着钱!
只要拿到‘忘忧’的配方,五百万欠款一笔勾销,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妈办后事!”
当时她没敢进去,后来陆沉笑着说 “只是生意摩擦”。
可现在,袖口的颜料、工业酒精味、薰衣草花粉,还有那句 “别碰任何东西”,像一根根线,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你说你在医院陪你妈,” 苏念的眼泪掉了下来,抓起那半块碎瓶,玻璃的棱角扎进掌心,血珠渗了出来,“那这和你袖口一样的颜料,怎么会在姐姐的工作室里?
还有这铁锈味,是血吧?
陆沉,你告诉我,姐姐到底在哪?”
陆沉的脸色瞬间惨白,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出声:“念念,不是我!
我真的没来过!
是陈曼,是陈曼逼我的!
她拿我妈威胁我,可我昨晚来的时候,这里己经没人了!”
“没人?”
苏念甩开他的手,指着恒温萃取仪,显示屏上的温度还停留在 65℃—— 那是萃取茉莉精油的最佳温度,说明姐姐当时正在工作,“谁会在调香时突然摔碎自己的命根子?
谁会断了监控反锁门窗?
陆沉,你撒谎!”
陆沉看着她掌心的血珠滴在碎瓶上,与那暗红的印记慢慢融合,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慌乱。
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最终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王警官在一旁皱起眉,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陆先生,你昨晚到底在哪?
有不在场证明吗?”
陆沉的目光扫过碎瓶,又飞快地移开,落在苏念苍白的脸上。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 我昨晚确实来过,但我只是想帮陈曼找配方,我没见过晴晴姐,真的没见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被戳破的气球。
苏念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她忽然明白,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 陆沉或许不是凶手,可他的懦弱和自私,己经成了刺向姐姐的第一把刀。
掌心的血还在流,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苏念握紧那半块碎瓶,铁锈味和茉莉香在鼻腔里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味道。
她知道,从陆沉承认 “来过” 的那一刻起,这场围绕 “忘忧” 的迷局,己经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而姐姐的下落,或许就藏在这些气味和谎言的缝隙里。
远处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苏念看着陆沉慌乱的背影,忽然想起姐姐曾说过的话:“最可怕的不是坏人的恶意,是好人的妥协。”
现在她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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