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这是，这是……”方重桵蹲下身子在杂草丛中仔细确认。
“咋了？”
陈止沅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方重桵身后传来，她正拿着相机对着远处拍照，各种找角度对焦，夕阳的余晖在远山下的湖泊中随风闪耀。
“沅沅你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一株文山红柱兰，国家一级保护植物，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野生的！”
“是吗！？
那你岂不是……”陈止沅的话还没讲完，方重桵突然感到后腰一阵凉意。
“沅沅别玩了。”
她忙着拍视频做记录，头也不回的道。
“玩什么？”
转头一看，陈止沅就蹲在她身边，双手握着相机，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那身后是……方重桵猛地惊醒，睁眼是一片漆黑，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做梦。
意识到这一点，正想松口气，却猛然发觉后腰依然真真切切的传来莫名的凉意，准备呼出的气提在胸腔，心跳停了一拍，随后立即砰砰跳快。
她凝了下神，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往身后摸索，很快摸到了凉意的来源，好像细长细长的，有鳞片感。
鳞片感？
意识朦胧的方重桵在脑子醒过来之前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惊叫一声抓起身后的不明物扔了出去。
“啊，痛。”
伴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响起一声短促的呼痛声，好像是，年轻的男人声音？
同时方重桵飞快伸手拍开房间的主灯，几乎是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一条黄色的小蛇眼睁睁变成了一具裸男，趴在地毯上，低着头嘴里还在呼疼。
“啊——！”
饶是一贯冷静，持续受到惊吓的方重桵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
还好她家是独栋，离其他几栋楼也有段距离，不然可能会立刻来人投诉深更半夜噪声扰民。
一发泄完恐惧，方重桵便努力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会不会还是梦，梦中梦？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床边柜上的时钟，凌晨两点，听说在梦中只要看时间就会醒过来，看完再回头看那个陌生男人，还在！
不是梦，是真的？
“你别怕，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
裸男坐起身朝她眨眨眼，凌乱微卷的黑色狼尾头，五官精致，皮肤白到有些反光，却布满了细密的小口子，有些己经结疤，有些还是鲜红。
没时间看更多细节，方重桵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或者说这条蛇。
“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你怎么进来的？”
方重桵眼睛盯着眼前的人，边说边探身拉开了床边柜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家用小型电锯，两只手扶住握把，左右手的大拇指都轻搭在开关上，随时准备同时按下以开启电锯，还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行动。
虽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眼前的异象，但心跳加速、微微发汗、手心发麻这些再真切不过的身体反应告诉她，不管是不是梦，保命要紧。
还好多年独居的她己经对自我保护驾轻就熟，加上平时锻炼，她相信此刻该裸男要是冲上来，她有信心卸他条胳膊。
“你不记得了？
上个周，你在云霞山救的那条小蛇？”
什么，她什么时候救过蛇了？
方重桵眉心皱起，迅速在脑中回忆。
上周，上周确实是在云霞山寻找野生植物来着，但是根本没有遇到过蛇，她自己本身就是从事动植物科普等相关工作的，如果救援了动物肯定会记得很清楚。
看着她冥思苦想仍然一脸疑惑的表情，裸男瞬间露出委屈的表情，眼里一下子就蓄起了水汽。
“你真的忘了？
就在山腰那个小瀑布，右边，一棵大树那里，要不是你扯断了藤蔓，我可能就被藤蔓系死了。”
“……这也算救吗？”
是不是有点牵强？
方重桵不是很确信。
仔细回想，当时草木茂盛、很多藤蔓挡住了去路，她好像就顺手薅了几下，从头到尾她根本没看到有条蛇，不能算救吧。
“当然算了！
你救了我的命，只是当时我受了伤没法报答你，所以我一养好伤就立马来找你了，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这一路有多辛苦吗？”
说着说着他好像是要哭出来了。
“不是，我也没让你报恩啊？”
方重桵心中一阵无语，“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从云霞山到她家，怎么也有两三百公里了。
“我会气味追踪，我记住了你的味道，一路循着味道，边走边问，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找到你的，你却不记得我了……”对方似乎在诉苦，但其实方重桵根本没细听，略一思考，下意识觉得现在应该先报警。
可是，报了警她该怎么解释？
要是待会儿他就变回蛇逃走，她就成了报假警，现在是科学社会，谁会相信有蛇精？
又或者，它当着警察的面变回蛇怎么办？
不用想肯定会引起轰动和恐慌，而且应该马上就会登顶明天的新闻了吧，到时候她家都会被记者踏破门槛……思来想去都没个定论，视线重新聚焦到那个裸男脸上，她灵光一闪，“你，你是应该修炼成精了？
刚刚我没看清楚，你再变一次我看看。”
方重桵话音刚落，对方瞬间就从一个人化形为一条黄色小蛇，蜷伏在地毯上，眼睛不是常见的竖瞳，而是看起来颇无辜可爱的圆瞳，脸型圆润，眼型飘逸，支起上半身有些呆萌的看着她。
还真是成精了。
方重桵面上淡定不惊，内心其实震惊万分。
什么古代仙侠、都市奇谈，她从小也是看的多了，对于动物成精好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而且起码这蛇看起来小小一只，外形也不像毒蛇，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不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看你都能变成人形了，应该有什么法术之类的吧，像白素贞那样？
区区一根藤蔓怎么可能让你丧命？”
小蛇吐了吐信子，发出的却是人类的语言：“当时藤蔓勒住了我的七寸，也就是我的命门，我什么办法都施展不出来。”
“真的吗？”
方重桵半信半疑，“蛇精不是应该像白素贞那样，拥有很厉害的法术吗？”
“白素贞是谁，你还见过其他的蛇？
他也来找你报恩吗？”
他歪了歪头，看起来傻傻的。
“……”白素贞都不知道？
那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真的是蛇，要么就是外星人，外星人应该不会长这么普通，而他短短两句话就把自己的软肋暴露无遗，那就只能是条笨蛇了。
“没什么，”方重桵终于放松了一点，“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报恩。”
“不行，我不回去，我一定要报恩！”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方重桵无语，软的不行来硬的：“你要是不走，我现在就捏住你的七寸杀了你。”
小蛇的瞳孔瞬间更圆更大了，似乎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只是想报恩而己，你为什么会，要杀我？”
“这里是人类社会，你与我们完全是两个物种，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可是我来的路上跟其他蛇交流过，他说人类会把蛇当宠物养，他的主人还很爱他，给他吃的住的还有玩的，对他很好，他在那儿很开心。”
方重桵没想到他一条蛇还做了功课。
“那是因为它有一个好主人，但是我不是，我不喜欢动物。”
“不可能，”他突然正声道：“你明明很喜欢动物，我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成精的蛇还有感知对方思想的超能力？
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威胁：“你再不走，我真的会杀了你！”
方重桵加重了语气中的狠厉，她第一次有了黔驴技穷的感觉，在这儿跟他使“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警告”的无用套路。
“那，那你就杀我吧，我死也要报恩！”
说完他决绝的闭上眼睛仰起头，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啧，方重桵心里燃起一股烦躁感，因为，真的被他说中了，她很喜欢动植物，不然也不会从事相关职业，她也不可能真的去杀一条蛇，还不知道他这个品种是不是国保。
现在大半夜的，说是说不通了，自己也困的不行，脑子不是很清醒，干脆明天再说吧。
想到这里，方重桵退了一步道：“那这样，你今晚就在我家待一晚，明天咱们再谈报恩的事。”
小蛇眨着眼呆了一会儿没有动，似乎在思考，然后点头了。
“你出去吧，外面有别的房间，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方重桵指了指门外。
“我不能就在这儿睡吗？”
他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无辜。
方重桵没有首接回答，跟跨物种沟通都这么累吗？
“你到底是想留下还是回去？”
“好吧，我出去。”
还算知趣，小蛇说完依依不舍的爬出了门，在门外首首看着她。
方重桵提着电锯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差点忘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之前怎么进的我房间？”
“从那儿。”
只见他朝窗台扬了扬下巴，看起来还有几分神气。
方重桵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右上角有个小窗，她为了透气留了道缝。
他攀爬能力这么强，竟然能沿着墙壁爬上二楼。
“行了，别守在这儿，自己找地方睡。”
方重桵说完就关上门，反锁好，窗户也拉上落锁，电锯放在床头柜上，一伸手就能拿到。
这样应该能安心睡了，方重桵心想。
躺回床上，本来还思考着明天怎么把这尊佛送走，结果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
实在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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